田妧说不过二人,又在外宅待了几日便走了。
她也明白,正如二人所说,总归是要回去的。
来原州田家,本是因田老爷子仙逝,君上念及太上皇与田老爷子袍泽之谊,特令王室天师相助,超度往生。
田老家主地瘦栽松柏,从乡间到三元及第,再到朝堂奏对,怼奸佞,焚诏书,助太上皇继位,其仕途正盛亦舍之,后急流勇退,立誓后代不入朝堂,赢得生前身后名。
原州多读书人,也多商贾,是连通南北的重要枢纽。
弃官后,田群回原州从商,一路顺遂,生意遍地开花。
待年迈,长子田礼温继任家主,经商天赋更甚,玉石珠宝布匹皆有涉及,数年间,原州一代巨贾,底蕴深厚。
而今君上令天师前来,老天师身体抱恙,便由其徒弟代为作法。
至于五殿下,桀骜不驯在南越是出了名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跟来原州。
道场法事时日一到,便带着年幼的小天师出关,游山玩水,惹出祸事,险些丧命。
好在吉人天象,二人无恙,田妧只知二人被绑,至于在山中发生了什么,她不敢去问五殿下,私下偷偷问了几回小天师,对方笑颜如花,扯七扯八,避而不谈。
不过依稀听护卫谈起,似乎是五殿下冒充其胞弟,得以脱身,田妧虽疑惑,但也明白其中知少为妙,探究之心终是被压了回去。
很快,王都传来消息,乌禾该启程了。
临行前,回主宅同田家拜别,又见田家家主。
田礼温四十出头,人到中年,神色沉稳,一双眼眸格外明亮。
身后家眷不多,一妻一妾,一儿一女。
黄衣束发少女怀中抱着一幼猫,目中含泪,分外不舍。
另一身穿绫罗绸缎衣的小公子看上去较为文弱,立于家主身后安静不语。
在田家人相送下,马车如来时般,绸幔包裹,四角风铃叮叮作响,驶离原州。
·
王都离原州不远。
走大道,马车前行,半月可到。
连着几日赶路,车队在一城边稍作休憩,所处之位,侧方不远处,便是一陆驿。
马车一停,为首的绸幔帘子掀开半边,探出一银边面具。
她一手拉着帘子,一手搭在马车窗沿,阳光入眼,打了个哈欠,接着左右环顾,张望四周。
从城上观,近处烟柳轻拂,杂英飘香,远处阡陌纵横,碧野青山,一派旖旎风光。
从岸边观,有妇人浣衣,孩童玩闹,不远处搭了几个茶水摊子,有不少人在歇脚。
过路的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行家,讲述着各自旅途中的奇闻异事。
一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从官道驱马而来,到了一茶水摊,下马休憩片刻,顺道打探去徽州的路途。
摊主同此人说道:“客官去徽州,走小路绕道费时,走直道只须沿大道一直北行即可,但须翻山,越翊崚关,翊崚关原是陆上进入徽州必经之路,只是近年来常有一伙匪徒出没,可要小心。”
汉子皱眉。
摊主见对方面露难色,又道:“客官来店之前,刚过去一伙车队,是由徽州一镖局镖师们护送,客官何不追上车队?结伴过关,兴许安全些。”
汉子问:“不是听闻前些日子山头着了大火,匪寨也清了好些?”
“我只知官府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板苦笑一声,叹道,“听闻此事者甚多,官府未见回应,也不知是真是假。”
汉子道:“原来如此。”
休憩片刻,此人上马赶路,驱马北行。
中年汉子走后不久,又来一人。
一老者背着木箱走近众人。
扫了眼众人,放下木箱,从箱中掏出一些事物,白布一铺,两三下支了个摊子。
他捋着一尺白髯,身着古朴雅致的道袍,手中拿着一书卷,开口讲诉南越近年来的奇闻轶事。
老者的音色浑厚有力,同他那佝偻的年岁身板不符,周遭虽吵闹依旧,却掩盖不住老者的声音。
讲着讲着,嘈杂声逐渐小了。
除却一些聊到兴头上的,大部分人的目光投向了老者。
“话说二十年前,自南宫兵变后,南越新王登基,新王年纪虽轻,却以铁血手段,迅速镇压朝堂之上谋逆之人,清其余党,威慑心怀不轨之徒……”
随行护卫目光时刻停留在车边,留心着来往人流,偶尔听说书的说两句,视线稍稍转向,下一息又转回马车。
车上的人倒是耳听八方,这边说书人一开口,她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老者缓缓道来:“十五年后,南越天师收养一女,龆龀之年,自幼聪慧,天人之姿,无师自通上古道经……”
“其十岁救下道门青牛,十二助王室重立天命旗,惊才艳艳,为人却不骄不躁,亲民温善,堪称当下王都达官贵人子孙效仿的典范……”
“嘁。”
话音未落,一道不屑的冷哼从后方的马车里飘出。
声音极小,旁人难以听清,却瞒不住前车那位耳聪目明之人。
面具下的乌禾也不恼,当没听见,笑眯眯的,颇有兴致继续听那说书人言语。
她不禁回想起每日申时初刻,各地瓦舍酒肆,只要是稍微大些的地,设了台的,便会有讲书人上台说书,内容大致为南越趣事或国家政史。
只是往往说到后头,总会牵扯出慈悲圣洁的南越天师生平历程。
大致是一顿猛夸,将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