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婚期。
到了初六这天,姜老太就欢欢喜喜地张罗起了婚事,很快整个筒子楼的人都知道姜家闺女姜穗要嫁给城里厂长的事。
姜老太自觉面上有光,和人说话的时候都得抬着头。
只是这门婚事的热闹并没有维持多久,夜里姜大力从外面回来,板着脸和姜老太说了几句话,姜老太当即面色大变,扯着刚端菜进门的张秀芬,关了门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你怎么敢做出这事!”
姜老太虽然是上了年纪,但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就是往人家门上泼粪的事情也是干过的。
这会儿直接就拽了张秀芬的头发,巴掌往她脸上招呼,一下比一下用力,清脆的巴掌声光是听着都生疼,嘴里还骂着。
“我打你个不守妇道的,打你个臭不要脸的,我让你做出这些没脸的事情,让我老姜家替别人家养闺女,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头皮被扯得生疼,脸上巴掌更是一下接着一下,脑瓜子嗡嗡地响。
可张秀芬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当年做的事被发现了,心里一慌,伸手就推了姜老太一把。
姜老太没防备,这么一推直接就倒在了地上,鞋子甩在了一边。
她哎哟叫唤一声,指着张秀芬骂:“好啊好啊,你连我这个婆婆都敢打,我看你这个媳妇真是当到头了!”
张秀芬被打得晕了头,脸上肿得老高,可听到这话还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要过去扶姜老太:“娘,我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别赶我,那事是我鬼迷了心窍,您要是把我赶出去,叫别人怎么看我啊!”
她打小听的,学的都是女人出了嫁就是男人家的,凡事都以自家男人为先,要是做出了什么被厌弃赶出门,光是那些唾沫话都能她给淹死。
可姜老太也不领她这份情,见她来扶,捡起鞋子就打在了张秀芬的脸上:“你敢做出这种事还怕别人说不成,一个女人家的,你还要不要点脸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我老姜家的脸往哪搁!”
姜老太说着,又是两巴掌打过去,直打得张秀芬一张脸肿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动静闹得隔壁几家都出来看。
姜穗被关的柴房紧挨着里屋,只隔着一堵墙她也听到里头传出的声音,巴掌声,谩骂声,时不时地还混着一句“别人家闺女”的话。
没头没尾的也猜不出是为了什么事情闹起来。
这会儿里头还在吵,多是姜老太一个人在骂,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老脸要被都丢尽了。
姜大力拍了桌,从不离手的烟杆子也给扔到了一边,:“行了,娘,你嚷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不成!”
姜老太横眉竖眼地:“你也是个窝囊的,自己媳妇干出这些没脸的混账事,还得等到人找上门了才知道,我看你就是嫌我老太婆命太长了!”
里头拉着帘子,外头也看不到什么,见动静小了,外头人散了不少。
屋子里,张秀芬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眼泪就没停过,听到姜老太这话,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娘,这事是我做错了,可您多少看在我替姜家生了个儿子的份上……”
“你还敢说这话!”姜老太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嘴里骂骂咧咧,“你连闺女都是换了别人家的来的,谁知道儿子是不是也换来的!”
姜大力一听这话,也板了脸。
张秀芬赶忙道:“娘,得宝真是咱家的孩子,你忘了吗,他打一出生就是您抱着的,屁股上还有块印子呢,怎么会弄错呢。”
其实刚才那话也是姜老太话赶话说出来的气话,她自己的孙子自然是知道的,从医生那接过来她就没撒开过手,连自己儿子要抱都不许,当然是错不了的。
况且她孙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看着就跟她那死去的老头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是他们老姜家的没跑了。
倒是这闺女。
姜老太冷哼了一声,语气刻薄:“我说呢,这姜穗长得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模样,哪里像我们老姜家的种。”
张秀芬低着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当年那事的确是她疯了魔了,可她那也是没办法了。
那是她头胎,孩子还没出生婆婆就整日指着她的鼻子骂,说要是个女孩就直接扔尿盆里给溺死,他们老姜家不养没用的赔钱货,就是她也别想落什么好。
这话她听了快十个月,吓得夜里睡觉都睡不安稳,每天求神拜佛地就盼着一定要是个儿子。
偏怀胎十月,最后得的还是个女儿,她一睁眼就对上了自己婆婆“吃人”一样的眼神。
本来她想着的是给自己闺女寻个好人家收养,可那个年代,又是在他们这个小县城,谁家肯收养别人家的闺女。
她也是慌了神了,正好瞧见隔壁生的也是个闺女,一时起了念头。
只想着,要真被她婆婆掐死溺死,别人家的总好过自己家的。
她这一辈子,也就做了这么一件亏心事,虽说是对不起那闺女,可每每瞧见自己婆婆对姜穗动辄打骂的模样,她还是庆幸的。
好在受苦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撒够了气,姜老太也不管跪在地上的张秀芬,只和自己儿子商量这事:“那家人现在找上门说要把闺女要回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先不说和人王厂长的婚事是收了定钱的,就是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替他养孩子的!”
先前相亲王国华瞧上了姜穗的时候就说好了彩礼钱250,他们先收了人100的定钱,这钱早就被他们买东西,请客装阔气花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