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的气息。
另一位却不是热情似火的孟婆,而是他那喜欢穿素色长衫的孩子。
真是奇怪,明明是在寒山养大的,却有了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性子,连喜欢在手里摇一把折扇的小癖好都一模一样。
顾振堂忽然笑起来。
缘,果然是妙不可言。
……
烟香袅袅,光影明灭,氤氲香雾被一阵清风吹散,露出一张从容的面庞。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遂放下手中的茶盏,对顾振堂说道:“离这个月的堂会还有五天,”
“是。”顾振堂立刻说,“这个月是顾家负责,鬼市会设在十里街,如果叶姑娘想马上……”
我摇摇头。
“不急。”
他马上意会,点头称是。
我仔细端详着顾振堂的脸。
在阴阳术代代相传的家族里,他们一定算过了每一个新生孩子的命格,才会给眼前的这位取名为振堂。
可他们是否算到了兄弟阋墙,振堂无路,怀才不遇?
判官拥有比常人更长的寿命,样貌的变化也比常人更慢,这是冥府君的报酬,也是法术在判官自身上的体现。
顾振堂早已失去了这些力量,时间毫无保留地在他的脸上体现了出来,而常年在外的漂泊岁月,与种种因缘际会结合在一起,铸就了他沧桑却依旧儒雅的气质。
就像是雪中寒梅,傲霜而立。
我别开目光,不想一晃,又对上了顾子辛的一张笑脸。
克制住自己微微抽动的嘴角,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打了个手势,络儿马上跑过来,不由分说把顾子辛拽走了。
顾振堂含笑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去,回头看我,语气柔和,“辛哥儿和姑娘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点头之交罢了。”我冷淡说道。
他却忽然笑了,“没有叶姑娘的默许,两位女使能和辛哥儿说那么多话?别人我不知道,可那位络儿姑娘的脾气,我可是见识过的。”
他端起茶盏,拿手背试了试温度,大概还是觉得有些烫,便又放下了,转而面带笑意地对我说:“叶姑娘,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他客气,直奔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把这座宅子送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笑得更加灿烂了,从怀里摸出把折扇,乍一眼看上去和顾子辛的那把一模一样,不过扇骨上没有画梅花,颜色也更深一点。
唰的一声,扇面展开在我眼前。
画的梅花原来在这里。
“送宅子给姑娘,一是方便姑娘在中界居住,二是……”他顿了顿,“我想知道忘川府主自五年前缥缈堂的血战之后,还剩下多少实力。这里是很久之前就用阴阳结界封锁起来的地方,让受了冥府君亲传的叶姑娘来接手,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回答直白到我都愣了一下。
嚯!还真的拿我当免费劳动力了啊?!
“你想了解我,”我说,“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叶姑娘。”顾振堂忽然收起扇子,把它放到横隔在我们之间的桌子上,正色道,“去年大雪,我下到忘川府来找你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冷的,包括屋子里住的人。我怕我再多说几句话,命可能都没了。”
我:“……”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我微微一笑,“现在的顾家也可以换新家主。”
他哈哈大笑,又一次伸手去试茶水的温度——这回合适了。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叶姑娘,辛哥儿自小在江湖门派里长大,从未掺和进忘川府四家的纠葛之中,可以算是局外人。许多问题他说得,我却说不得。”顾振堂缓缓道来,“辛哥儿三番五次想套你的话,若你真的如传言中说的那样冷漠无情,必早撵了他出门、毁了与我的约定,但你并没有那么做。可见忘川府的那些传言也不是句句都是真话,这人啊,也需亲自见过了,才能分得清好坏。”
我不置可否,“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可当年我确实在缥缈堂杀了你的嫡亲兄长。”
“成王败寇,那是叶姑娘和四哥的恩怨,与我无关。”他撑着手笑。
“除你之外的所有顾家人,不,不只是顾家,都认为我手刃了他们的亲族,等着我血债血偿。”
“没看清事情全貌,说出来的不理智话有什么可听的?”顾振堂摇头,“姑娘当年如果直接和所有人都说清楚了,墙倒众人推,顾家早没了,他们还能活到现在?”
“何况……”他用手指轻沾茶水,如我在幻境中曾经见过的那样,在桌子上一步一划,写下了一个“顾”字。
只是与十余年前相比,这个字的力道更加遒劲,入木三分。
“……旁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向叶姑娘保证,如今顾家的直系一支,无人会因当年的事情怨恨姑娘。”
我错愕地看着他。
我杀光了所有在顾家关内道本家老宅里的人,缥缈堂内一片狼藉。这五年来我夜夜梦魇,闭上眼睛就是顾启堂临死前的模样。
承影剑沾满血污,他贴着我的面颊说话,声音萦绕耳畔。
五年了,还不肯散去。
只有我知道顾启堂在生命的最后说了什么。
是我应下的承诺。
是我晚到一步。
通灵世家判我手刃同族之罪,判官们视我为杀亲仇人,合情合理。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质疑过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