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嘴里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呢?”我接了菜篮子,随手翻了几把,摸出来一枝还带着露水的梅花。
我眯起眼睛看她,“这就是你早起去买的菜?”
“对街卖烧饼油条的李三婶给的!说是我们院子角落里那棵梅花树,长了好几年都岔到墙外面去了,本来去年冬天已经开过一次花了,大约是最近忽冷忽热的,不知怎的把树也给糊弄过去了,又开了一回。姑娘平时喜欢在屋里放自己做的熏香,这几天便换点天然的味道,如何?”
缨儿抓着择了一半的草药篓从垂花门后面跑过来,看了一眼络儿手里的梅花,沉默了十几秒,忽然道:“姐姐,你和李三婶说……你住在烟雨巷里?”
络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啊,巷子里头唯一一家门口挂灯笼的,我没说错……”她一拍脑袋,大叫一声,“诶呀,坏了!忘了顾家在这边设的阴阳界还没撤呢!寻常人看不见这些,定又是要说宅子里闹鬼了!”
她原地打转,“姑娘让我们去打探邻里传闻、市井流言之类的话,可谁想到头来,我们自己竟真的成了流言的一部分!”
“姑娘。”她追过来拉我,“咱们这下怎么办?”
我朝她笑笑,抽出袖子,道:“我又没出过门,传什么都传不到我头上来。”
抄起判官笔和生死簿,我悠闲地往后屋走去,状似随意地背对着两个小丫头挥了挥手。
“还有三日。等这个月的堂会结束之后,我就让顾家派人来解了这边的阴阳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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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
屋里横隔着一架十二扇的黑漆嵌玻璃彩绘屏风,屏风后点了灯,照得人影在上面一晃一晃的,长身提灯,披着披风。
“你倒是会挑地方。”我看了一圈周围的陈设,顾子辛来之前是怎样的,现在都依旧是怎样,只是架子上的书换了叠放的次序,书案上含着水木香的小兽香炉转了个向。
屏风后面的影子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袭红衣转了出来。
昭明边走边在脑后系着那段红绸的结,“你给顾家的那位二少爷挑的住处还算不赖。”
“这到底现在不是我的房间了,私闯男寝,搁从前可是要嫁不出去的。”我拉开几个抽屉,翻出一套十六件的乌漆缠枝纹茶盅,提了搁在墙角的铜炉去煮水。
“前朝旧帝定的那些瞎眼的规矩你记着做什么?也就是中都那些贵人们,规矩忒多,条条框框的放不开手脚,跟个笼子一样!偏生每个人都想往这笼子里挤上一头。”她拔了一点红绸上抽丝掉的线,随手往凉透了的炭炉里一丢,火光骤起,周围的一圈都热了起来。
“你也不急着嫁出去。”孟婆轻描淡写道,“不把手里的事情都解决完,你会罢休?何况咱们叶姑娘活了这挺长时间,压根儿就没对人动过心……不过也是,你在地底下能见到的除了男鬼就是阎罗,这些品种应该都不能是你会喜欢的,所以小蔓殊,”她摇头晃脑,“……来日方长呀!”
“你话可真多……”我小声嘀咕着,把垫子往后挪了几尺,“下次少拔点你那红绸掉的毛,都已经三月中了,没必要生这老大的火。”
“病人更需要保暖!”她登时竖起眉毛,“缨儿那丫头和我说,你逼她们每天煮金灯花当汤喝,自己却三天两头就找着理由不喝我给你寄的药,是不是有这个事情啊?”
怎么还去告状了呢!
“太难喝了……”我想起那个味道就开始反胃,小声抗议道,“我和她们又不一样!”
昭明跳起来敲我的头,“不一样什么?她们是羌族血裔你不是?那你之前被捅穿了个遍,她们可受过?”
她坐回去,从袖子开始往外掏一瓶又一瓶散发着浓郁药草气味的药,我知道拗不过她,多说反而又要挨骂,索性闭了眼睛,装作那些东西都不存在。
“今非昔比,”昭明的声音软了下来,叹息道,“你现在可是腹背受敌,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啊!”
“说正事吧。”我不想继续被她唠叨从前的事情了,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你这次化了晨阳的模样来见我,除却瞒住自己行踪的缘由,还因为什么呢?”
“咦,”她把瓶子里的药一样一样往铜壶里倒,“你上次觉得晨阳是我时还逼问了一番,为什么这次一眼就能确定了呢?”
“因为顾子辛。”我别开视线,“晨阳应当不认得顾子辛。”
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里露了馅!看来我得给那丫头多看几张顾二少爷的画像了。”
屋里开始弥漫起苦味,还是不同感觉的苦味,酸的苦、辣的苦……像炒菜时加的调料一样,只是做饭最终求的是一个鲜,昭明煮的药除了苦就是更难闻的苦。
她示意我,“你先看我给你的东西。”
我摊开之前从“晨阳”手里接过的纸条,仔细看了一阵后,挪到炭火上,火光转眼吞没了那薄薄的纸片。
“昭明,”我感慨道,“你怎么总是知道我最想来问你的是什么呢?”
“这不难猜测。”她微微一笑,“你说顾家宅子里不肯离去的亡魂就是顾振堂要找的那个姑娘的时候我就留了心,如果知晓已逝,那可以直接去阎罗十殿查卷宗,可他说的明确——‘人’。”
她重音落在最后一个字上良久,神情复杂,面前的药咕噜又冒了一个泡,差点溅到我的裙子上。
“三途河底,写着王淳媛名字的命烛未灭,意味着……”
“意味着,王淳媛不一定就是‘王淳媛’。”
昭明颔首,“这回你当是看完了她的全部记忆。”
“嗯。”我叹了口气,“虽然有些疑惑,我还是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