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眉清目秀的五姑娘,怎的就是个痴儿?”
“若不是痴痴傻傻,早该许了人家了,何至于十六七了还在家里赖着。”
“听说她不是天生痴傻,是六岁那年生了一场怪病,烫了几天几夜,没人知道,后来叫了郎中过来,瞧着都说不中用了,谁知道愣是让她给活下来了,不过脑袋也给烫坏了,现在整天呆呆的,话都说不利落。”
“好在老爷惦念着他跟三姨娘之间那点旧情,就算她都逝了十几年了,待她姑娘还算仁善宽厚。如若换了其他人家,怕是早就将人轰了出去,不再管了。”
“唉,也是可怜见的……”
一棵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老榕树的树荫之下,三个衣着光鲜、姿容秀丽的年轻婢女围坐一团,在雕花石凳子上休憩,一边打着绣花团扇驱赶夏日蚊蝇,一边闲扯家长里短打发时间。
她们口中所说的“痴痴傻傻”的五姑娘白瓷就蹲在不远处的树坑边上,用一根捡来的细枝树杈裹了甜滋滋的蜂蜜,在树洞里面引蚂蚁。
待到树杈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她就慢慢抽回树杈,将引来的蚂蚁全都引进一个陶瓷药瓶里面,用软木塞子堵住,密封起来。
婢女说话期间,她已经收集了整整三药瓶的活蚂蚁。
她瞧着数量差不多了,将密封好的药瓶放进身侧的棕黄色小布袋里,把树杈往坑里一扔,拍拍手上的浮灰,起身走开了。
婢女们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无限唏嘘,虽说是个可怜见的,但到底是个没前程的。幸好她们不是服侍的不是这位,不然累死累活也换不来个通天大道、光明坦途。
楚国诸侯白尹膝下一共育有五名子女,其中排名最末的就是五姑娘白瓷。她是已故三姨娘留下的唯一一个子嗣,早年生病发了一场高热,生生把人烧成了痴傻。
外人都以为她是生了怪病,但其实生病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真相是白瓷在她六岁那年起夜上厕所的时候突然被一道天降惊雷给劈中了脑袋。
可怜她本来就不聪明,这一道雷下来直接将人劈成了傻子,当时就僵硬着倒瘫在地,连句完整的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说来奇怪,惊雷虽然不偏不倚地劈中了白瓷的脑袋,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皮外伤,只是为她带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有她云游四方、治病救人的经历,有她神机妙算、一卦难求的经历,有她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经历,有披荆斩棘、百战百胜的经历,有她万人之上、受人敬仰的经历……
截止目前,凭她六年的人生阅历还勉强可以理解,但是在这之后不断涌入她脑袋里的记忆就让她瞠目结舌了。
飞天遁地,御兽灵植,翻手魔法,覆手机甲……这都是些什么啊?!
她的脑袋因为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难以置信的信息,直接宕机了,导致她瘫在冷冰冰的石头地上吹了一晚上的过堂风,次日清晨便发了一场高热。
更可怕的是,这些意念不仅只是存在于她的脑海之中,还会实时与她进行交流。
自那以后,她的脑子里面隔三差五就会冷不丁冒出几句非同寻常的画外音,这些画外音的音色、语调和语气皆有不同,仿佛每个声音都出自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又在睡懒觉了?快起床看医书!”
“易经八卦都背会了吗?我要考你的。”
“四书五经都是必读书目,你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你选一个练吧。”
“你这朝代太落后了,竟然还是男人当皇帝。”
“世界和平就靠你了。”
“动物说话你都听不懂,干什么吃的?”
“你怎么又把仙人掌养死了?”
“四大元素的定义是什么?”
“木牛流马你都搞不懂,还做什么机甲!”
“……”
无数声音在她耳边聒噪,吵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医学还是玄学,习文还是习武,御兽还是灵植,魔法还是机甲?路子太多,她实在是选不出来啊。
白瓷本来的想法只是当一个平平无奇的侯府女宝,在一大家子的宠爱之下健康茁壮的成长,待到适龄年纪许配人家,相夫教子,子再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脑子里面的所有声音就一起冲她喊道:“想都别想!”
白瓷:“……”
眼看安享晚年的夙愿是实现不了了,白瓷索性开启了自己漫长的卷王之路。
在一干老师不眠不休的督促之下,她每天都在搞些稀奇古怪的动静,不是跑到后院的花圃里面割花摘草,炼丹制药,就是在房中一边蹲马步一边狂背四书五经和四大元素。
正晌午,丫鬟们看见她在前厅的碎石下面翻找蚂蚁和蚯蚓,再用自制的捕鸟箩筐和挖来的新鲜蚯蚓捕捉黄鹂和麻雀,养在自己的院子里面。
后半夜,小厮们看见她涂脂抹粉、披头散发、赤足白衣,举着一根沾满鸟毛的扫把棍子,在走廊上神神叨叨地跳大神,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着咒语。
如今她的厢房几乎成了杂草丛生的百兽之园,所有可供利用的土壤全都被她种上了不知名的奇花异草。
院子里面堆了满满一墙头的笼子,里面养着各种飞禽走兽,有鸡、鸭、鹅、鸽子、黄鹂、麻雀、八哥、猫、狗,甚至是蛇。
整整一间书房全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卷,厨房里面摆的不是锅碗瓢盆而是刀枪棍棒,柴房里面立着精密复杂的木质机械,梳妆台里放着未烧的占卜龟甲……
因为她的傻病,府里一干人等本就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