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没墨水了，墨瓶也空了。周围只有她和扬意用红色钢笔写字，也只有扬意有红墨水。
她硬着头皮看向扬意，扬意也看着她。半分钟之后，扬意缓缓地从桌洞中拿出墨水瓶递给申念希。申念希纠结着，咬了咬嘴唇接过墨水瓶。
还回去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谢谢，你这几天怎么了？”
她声音很小，人看起来也很胆怯。
他把墨水瓶放回桌洞，转头看向她，晃了晃手中的物理题本，语气倒是很温和，听不出怒气，倒像是祈求，“你以后别干这样的事情了。”
憋了一个星期，他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起身走向讲台一个人抄题目，申念希羞愧地趴在桌子上，用钢笔在草稿本上胡乱地写画，红色的墨迹像是心房中奔腾流淌的血液。
至此，河冰消融，汪洋决堤。两个人每天又开始交流，她没提抱歉，他没说追究。
……
一想起以前自己干的缺心眼的事，申念希恨不能把自己脑门拍瘪，怎么感情反应那么慢，简直太迟钝了，当时就不该答应别人的要求。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有这种情绪，老实说吧！”
他已经追问到这了，她也必须诚实回答了。
“520那天，我想来找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说出那句喜欢你，就是想也主动见你一次。早上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女顾客，她是顺着你的五一朋友圈来打卡的。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我在她手机里看到了你们的硕士毕业照。她很优秀，你们站在一起……我……我一下子就没了底气。”
她有些压抑不住哭腔，手腕颤抖，咖啡杯底与陶瓷垫敲击，发出清冽的声音。窗外顽皮的孩童敲了一下玻璃，木架上的布偶猫跳跃到地面，锋利的爪子敲过地板，“咚”的一声钻进沙发底下。
申念希如同这受惊的猫一样，缩了缩脖子。
小猫可以随意地躲在角落里，但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她将咖啡杯往旁边推了一下，双手紧握着。
“我不敢问过你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段感情了，直到下午小满跟我说你是因为我才来到的南杭，还拦着唐钱栩不让他说，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懦弱，我总是摇摆不定，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到底该怎么与你……我怕我们回不到以前那样好…”
她的嗓子又被委屈和心酸的情绪堵满，上句接不着下句，觉得自己活脱脱一个矛盾纠结体，在各种想法中反复横跳，也悔恨这迟来的勇敢。
扬意听完叹了口气，她遇见的人应该是余博新没差了。他握住她那冰凉且已经被掐出指甲印的双手，轻轻揉着那一道道月牙痕。
“以后有事情，直接问我吧，别闷自己，别掐自己，你不知道疼的吗？5月19号那天，我已经跟她把话都说明白了，就在这家咖啡馆，她值得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你也值得。只喜欢你，本硕七年都没谈，迄今为止，单身27.6年！我希望你自由开心，不想拿这份爱去逼你回应，更不想你刻意地以某种意识形态和我相处，你随心所欲就行了。”
申念希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滴落在咖啡杯内。等到了扬意亲口说出对自己的喜欢，她真的只想哭。
她爱了他好多年，他也是一样，她终于等到雾霭散去，曙光破晓，与他互诉喜欢。这么多年，她喜欢的男生也一直是他！迄今为止，单身27.5年！
爱意明确的那一刻，天光降临，驱散尽了心墙上所有的霉斑和潮迹。
扬意松开一只手，抽出纸巾给她擦泪，他手掌温暖，动作轻柔，像一席月光温润云层。
“从大三开始，我就察觉到了你时常不开心。你拒绝和我见面的理由都是‘没空’、‘压力大，不想出去’、‘火车上有小偷，谨慎出行’、‘已经和室友约好了出去玩’、‘来日方长，以后再说’、‘老黄历说不宜出门’，你真是什么奇葩的理由都想了一遍，你才是忽悠大学毕业的吧。”
“我是雁安师范大学毕业的。”她捏了一下他的手。
“嗯，那我说错话了，我俩都去了忽悠大学进修第二学位。”他诚恳道歉。
两个人一起轻笑了一声。
“你要是不喜欢我，不至于这么推拉半就的，早就果断拒绝了，跟你高中拒绝你们班的那个谁一样，冲着对方喊一句别来烦我。所以，我当时觉得，你要觉得我是束缚，那你就先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吧。改了主意不想去科大，那就去你喜欢的学校吧。你开心就行，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好，你就去过什么样的生活吧，我暂时不打扰你就是了。”
他三年里提了六次见面，她拒绝了六次。最后一次，她说会去找他，让他安心等着，一切等考完研再说。
他给她定义的自由是她可以随心选择她想要的一切，可以是他陪着她一起，也可以是她单独一人。所以，他也愿意去等。
申念希握住他给自己擦泪的手，紧紧地攥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清湛溢满眼眶。
“我不想你去消化我的这些负面情绪，你又不欠我的。初高中的时候，我们之间虽然有差距，但你近在咫尺。可是到了大学，我们相隔千里，我觉得我们之间不仅隔了千山万水，还有簇拥的人海，我根本挤不到你的面前。”
每次和他聊天，她心里都乱糟糟的。她觉得自己上一秒还能拥有他，但是下一秒又要失去他。申念希觉得那时的自己好像只配在幕后表演一场无声的哑剧，只能从别人的文字描述中感知他，那是一种令她特别讨厌无力感。
扬意一直是受欢迎的那类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无法确定时间该如何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