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邵夫子?
年纪这样轻便能入国子监做夫子,定是朝中颇有才华的人。看来她兄长萧暮这次铁了心,非要扶她这坨不上墙的烂泥。
想到这,萧初年的脸皱在一起。
邵琛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闷头盯着茶杯,用头顶对着他,表现出无声的拒绝。
这位邵夫子肯定是个人精,她都拒绝得这么明显了,应该会识趣地赶紧滚蛋。
“萧小姐,茶凉伤身,不若换一杯。”
话听着似是关怀,却让萧初年浑身一僵。
这个邵琛分明看出她不情不愿,还非要说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还是个黑心的!
“......多谢邵先生提醒。”萧初年咬牙笑道,“啪嗒”一声放下茶杯,“邵先生,我实话告诉你,本小姐不需要教书先生,先生想必在国子监也事务繁忙,不若早些回去...”
没等她说完,邵琛淡淡“嗯?”了一声,抬起那双极淡的眸子,“不需要教书先生?”
“....?”萧初年拧眉,这人是聋了么。
“那想必萧小姐聪慧异常,先生教得都会了,才不需要在下。”邵琛淡淡笑了,眉目舒展靠在椅背上,姿态看着赏心悦目。
萧初年一愣,随即含糊“嗯”了一声,眼神飘到一边。
本着面子不能受损的原则,萧小姐虽心虚,依然梗着脖子应下了“聪慧异常”四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对面的白衣人眼里浮上了丝丝笑意是怎么回事?
“在下相信萧小姐。”邵琛似是赞同地点了下头,低头从袖中掏出了什么。
那竟是一本《诗经》!
萧初年太阳穴一跳,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不是有病,随身带着书做什么??随即又是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既如此,在下只好见识见识萧小姐的聪慧了。”邵琛清了清嗓子,迎着萧初年震惊的目光翻开书,“在下考考萧小姐,小姐可有异议?”
萧初年脸色难看,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看着这厮眼里明显漾出的层层笑意,她死也要守住自己的面子!
“...问吧!”萧初年欲盖弥彰抿了口茶水,状似无意地抬起下巴,维持着丢脸前的最后一点点尊严。
“关关雎鸠,下一句是?”邵琛抬眼。
萧某人心里一阵狂喜,所谓背书总是从头背,这首诗是第一章国风周南的第一首,她每次被逼着背书就从这首开始,这还是第一句,她就算是傻子也会背。
“在河之洲!”萧初年快速回答到,抢答速度之快让春裳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自认为藏得很好的自得之色后,不忍地别开了脸。
“很好,泛彼柏舟下一句呢”邵琛神色不变,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额…泛…亦泛…亦泛小舟…不对不对,啊…”
春裳看不下去了,抿抿唇,低声提醒“亦泛其舟!”
邵琛眉头微动,眼尾扫了一眼春裳,装作没看到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萧初年眉毛深深皱起,在春裳焦急的眼神里终于接收到了信号,立马答到“亦泛其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向自己的小丫鬟投去了感动的一眼,眼里满是“晚上请你吃烤鹅”的感激之情。
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全被邵琛看在眼里,他嘴角弯了弯,薄唇微启,又毫不留情地抛出第三个问题。
“狐裘以朝上一句。”
“嗯…”萧初年状似低头思考,实则向春裳偷偷打眼色,可惜这次小丫鬟也无能为力,因为这首太靠后,她家小姐根本没读到过,她想帮也帮不了。
春裳默默别开了眼,不去看自家小姐瞪大的眼睛,可惜地想着那到嘴的烤鹅估计是飞了。
萧初年想破了脑袋,眉毛都快皱成了一团麻花,还是没能答上来。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邵琛,乞求他能到此为止,让她的脸少丢一些。
可这位邵先生眼睛都没抬,低头随意一页页朝后翻找,优雅地好似在看什么圣旨。
萧初年眼睛都瞪圆了,盯着那只不停翻阅的手。
长久的沉寂里,她居然还能赞叹一句此人手长得好生漂亮。
“嗯?聪慧异常的萧小姐是睡着了么?”
邵琛扬起眉毛,抬起的俊脸上布满了疑惑。
萧初年嘴角一抽。
此人眉毛不动的又提了好几个问题,很可惜,我们的萧大小姐一个都答不上来,守护的面子掉了一地。
春裳全程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做不存在,专注地欣赏脚下那张名贵地毯上的不知名花纹。
萧初年面如死灰地坐着,尴尬的沉默笼罩了前厅。
终于,邵琛“啪”拍上书,脸上依旧是一副该死的浅浅笑意。
“奥....太可惜了,看来萧小姐的聪慧都飞到了九天云外。”邵琛温和哼笑,“既如此,在下受萧都督所托,更不能放弃萧小姐。”
“.......”
“明日起,在下每天都会来贵府,负责帮萧小姐找回聪慧。就从四书五经开始吧,还望小姐早早准备。”邵琛淡笑说完起身,“今日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邵琛走得飞快,春裳出去送客,留下萧初年一脸凌乱。
那本《诗经》被他留在了桌上,萧初年是越想越气,几步奔过去一把将书丢到了角落里。
这个姓邵的!真是可恶至极!
“明天...我就要你好看!”萧初年狠狠一锤桌子,惊得拿茶碗“咣当”一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