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炽来到厅上坐了,揽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方道,“无事,圣上平安。”
“那刺杀圣上的宫女是何人可查清楚了?”
“难了,”梁炽举杯一饮而尽,“那宫女自知死罪,被近卫擒住时便咬了舌了。”
“臣听闻,”陆钊道,“那宫女死前说她本江南太平府人士,因知府县令贪了他们的税粮,一家都饿死了,有冤无处诉,才入了宫走这条死路,可是?”
“你倒是消息灵通得很,何必还来问我。”梁炽伸手碰了碰茶壶,感觉凉了,想叫人的工夫,门外传来了苏筱的声音。
“奴婢苏筱,给殿下奉汤。”
“进。”
苏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汤碗轻放在梁炽身旁的方几上,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陆钊见苏筱合上门,两手叉在腰上,两个眉毛拧作一团,满眼焦躁地看着梁炽。
“不是,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
梁炽端起汤碗,拨动汤匙感受着热气蒸腾,“什么时候了?”
“如今你署理户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怕他们是冲你来的?”
梁炽怕。只是他知道,怕也没用,他和淑妃梁煦一党迟早有此一战。户部是他署理没错,可他不过是个挂名的幌子,是宸安帝经不住御史台那帮人整日的连篇累牍,给他的一个“历练”的名声。
户部尚书去岁丁忧,如今户部实际的掌控者户部侍郎刘峻霖是内阁次辅储宗元的门生,而过去的一年来,根据线报,储宗元和身在宁安的睿王梁煦通信频繁,极有可能在谋划夺储。
见梁炽不语,陆钊走到梁炽身旁坐下,沉声道,“近日宁安府密报,睿王梁煦在宁安私造兵器,阴养死士,你猜他安的什么心?”
“地方密报皆应直达宸聪,你从何处窥得?”
陆钊沉默,没想到火烧眉毛了这位却冒出这么一句,气的又站了起来,跺脚道,“这都是细故,我且问你,你打算如何应对?”
梁炽并未应声,只对着隔扇窗上映着的簪影道,“苏筱,进来!”
苏筱送完汤碗后并没有走,她本想寻个合适时机和梁炽说说四月的事,却听见了陆钊的这一番话,她记得,宸安帝遇刺案确实发生在宸安二十六年暮春,这桩案子揭开了江南税粮贪墨案的序幕,也是梁炽被夺储的开始。
这会儿因为没有藏好而被抓了现行,只好推门进来,面色尴尬地走到梁炽面前落下双膝。
“你在外面偷听本宫说话?”梁炽看着这个月余来出现在自己身边、举止诡异的女子,语气中充满了压迫感。
苏筱盘算了下,自己面前的这位是个人精,何况真诚才是必杀技,自己若是现编什么不靠谱的理由被拆穿反而麻烦。
“是,奴方才在外面候着,因奴有话要和殿下说。”
“哦?是,差点忘了,你早上就说要有话对本宫讲,说吧,何事?”梁炽放下汤碗,收起长袖,将两手搭在膝上,双眼直视着苏筱。
苏筱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殿下身边有细作,还请殿下当心。”
梁炽闻言,脸上却并无什么情绪变化,只沉声道:“哦?是谁?”
“回殿下,正是今日进宫的四月姑娘,她是三皇子梁煦派来的细作,”苏筱呼出一口长气,道:“殿下若不将她赶走,日后恐生肘腋之患。”
她克制了下将这部剧中他最后惨死的结局全部告诉他的欲望,想着如今梁煦在南方的军马还未齐备,于当下的时间线来讲,只要他能将四月这个细作赶出去,他便已然多了一分胜算。
“呵,”梁炽这才想起今日宫中又来了新人,“既如此,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苏筱一时怔住,总不好说因为老娘提前看了剧本……
惶恐无措间,她四下张望,看见夜幕中的漫天繁星,编故事的专业本能忽然被充分激发,眼神坚定地看着梁炽:
“回殿下,实不相瞒,奴婢虽出身寒微,但却自幼天赋异禀,能观天象,测吉凶,知未来之事。”
梁炽:“……”
这一个多月来,他以为自己已然习惯了她的“不同寻常”,万万没想到这还有更脱俗出尘的等着。
梁炽忽然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个言行怪异的婢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侧身又端起汤碗,将整个身子靠在椅上,舀了一口汤后悠悠道:
“本宫……为何要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