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带着秋信到了前厅,就见师兄魂不守着的坐在那,连自己走近都不曾发觉,他的侍从溪山见着江公子来后,不动声色的退出去与秋信一道在外面守着。
江醒在他对面坐下轻唤了声师兄。
周景熙是听到江醒声音才回过神,今晨接到表兄来陵州的高兴劲儿,在看完父亲托表兄带来的信后一扫而光。
信里提到母亲准备让他与她的闺中好友的女儿定亲,来信一来是告诉他这事,二是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字里行间透露着毫无拒绝的余地。
突如其来的婚事安排,让他无所适从。
周景熙作为周家幺儿,上面两个嫡亲哥哥,父亲除了母亲,并无其他妻妾。他从小就备受宠爱,想做的事哪怕荒唐,只要不出格,全家也都是随他。
两位哥哥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入朝为官,哪怕他明知该走仕途为家里添一份助力,可这么多年他在陵州书院读书,迟迟不愿意入仕,家人也都随他心意。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郑重与他说话,竟是自己的亲事。
可是,父亲母亲大概不知他不想回京师,更不想与那女子定亲订亲,他只想……
周景熙回过神来,只是心绪烦乱眼神里的复杂并未遮掩好,望着江醒久久未开口。
江醒被他这眼神看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匆忙出来见师兄,没有遮掩好。心道不至于,嬷嬷和新萤再心细不过,不会出纰漏。
定了定神,抬起手在师兄眼前晃了晃,“师兄,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不是说今天京师的表亲来,可是发生了何事?”
周景熙收起心中复杂的念想:“无事,师兄刚在想要怎么给表兄办接风宴。对了,你越州一路回来可有遇到危险,师兄瞧着你怎么瘦了。”
江醒笑了笑:“师兄你怎么与蔡嬷嬷一般,每次回来都是这一句,越州离陵州虽然路遥远,可真要我说,越州冬天比陵州暖,吃食海货又美味,我去了越州已是每日多吃一碗饭,不胖都算好了,怎会瘦。”
接着想起他说烦恼接风宴的事,眼睛骨碌一转,朝他继续道:“你那表兄京师来,想来也是见多识广,接风宴要不就去得月楼办,虽说如今南北货运比之从前只多不少,山珍海味都能弄来,山珍历来又是京师最多,但要我说这京师能见到海货还是有限,毕竟路途远,难以保存。
咱们陵州就不一样,比起京师,离越州更近,各种奇珍海货也多,我那得月楼在这陵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有名,还有名伶弹奏,我觉得在这给你表兄设接风宴,再合适不过了。”
周景熙看着江醒头头是道为他出主意,一扫心中郁结,笑吟吟道:“果然吃喝玩乐之事我该来问你,你肯定是最在行的。”
江醒笑道:“师兄过奖了。”
周景熙见他得意,忍不住浇冷水:“小师弟在吃喝玩乐上的心思若能用在术数一门上,想必老师和师兄估计更高兴。”
江醒一下子就垮下脸:“我这不是跟老师说了辞学了吗,再说我把从老师那学来的术数,用来经商,经营我家产业,也算是没有白学。”
周景熙正色道:“当年老师看出你在术数的天赋,不计商贾身世,破格收你进学院,这么多年悉心教导,是希望你能在术数方面青出于蓝,为朝廷做事。如今你倒好,说辞学就辞学,将这术数用于经商,可是要气死老师。这话你敢在老师面前再说一遍,你挨打师兄只会旁观。”
江醒知道师兄说不管他的话是吓唬他而已,平日里老师说自己,师兄都跟着揽到自己身上,放软了语气:“师兄,你知我家经商,家里只有我一个独苗,我得接手家里生意;我们先不说这事了,师兄想必还没用完膳,正好一起,我们说说你那京师表兄的事。”
周景熙见他不愿再多说,还找事搪塞,也就由他。
想来江醒也是年少心性,不懂他的术数天赋多么难得,老师曾经说他此子天赋可遇不可求,老师要是知道小师弟为了继承家业而放弃学业,只怕会气吐血吧。
看来得另寻个合适的时机,劝说他继续回陵州书院读书。默默随江醒一起去偏厅用膳。
江醒不知周景熙心中所想,一心认为自己已拒绝多次不愿回陵州书院就学,陵州书院那边她申请辞学了。
只是不敢当老师面说辞学,留了一封书信给老师,表明身为独子要继承家业,也无心求学入仕途,想来老师也能理解他的决定,师兄劝学想来也不过是老师爱才最后的挽留,自己表明了心意,不久后他们应该就会打消念头。
自己女扮男装去陵州书院求学,想来已算过分,因着当时阴差阳错没有及时说明,后来入学老师和师兄对自己爱护有加,迟迟不舍辞学,这几年下来越发珍惜这段经历。
可是上次老师的话给了自己一个警醒,自己跟着老师求学多年,老师近年也多次表明要举荐自己去太史局跟着师兄们历练。
眼见着老师有如此打算,江醒开始心焦,如果自己是名男子应该会对举荐的事欣喜万分,可自己不是。
况且江醒进陵州书院读书一开始也是将错就错,一来多读书不是坏事,二来江醒也没有野心以女身入朝为官。在陵州书院也听说过本朝科举检查是前所未有之严,就因前朝有人科举舞弊夹带小抄被发现。
所以真要听老师举荐去太史局就职,那是万万不能,女扮男装被发现不仅身家性命保不住,还会连累师父和外祖一家。
江醒如此想着心里轻快,招呼他一起用膳,尝一尝从越州带回来的海货。
周景熙看他有心显摆,极为给面子举筷尝了尝,确实咸鲜美味,赞了句不错,又问江醒回越州可有遇到事,比往年晚了快一个月才回来。
江醒看他确实觉得不错,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