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朝中势力被恭王掳去大半后,大朝会就成了两派势力争斗的戏台。
恭王的人抨击皇帝的人,拿的是鸡毛蒜皮的小错漏,而皇帝的人打击恭王的人,是明知他们暗地里贪污腐败,却拿不出证据,也是言之无物。
一月一次的大朝会决定了下个月两方阵营的势头,因此常是吵得不可开交。
这次大朝会,场上罕见地沉默着,双方都没有先发难。
因为胡瑛来了。
她穿着一身特制的女式军服,上身为暗红束袖短衣,外罩轻便青色软甲,下着暗红褶裙,绣面皂靴。她的脊背挺直,腰身细软,走路时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荡漾,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所有人都被胡瑛吸引了注意,恭王的人还未及提出要议论的事,皇帝的人也还在懵逼中,礼部朱寿春先出手了。
“自从陛下颁布新政以来,百姓家中男女礼节荡然无存,臣今日不奏无颜面对我朝先君!”朱寿春说完未等齐钦点头,他便自顾说了下去。
“百姓家中女儿不尊父亲,妻子不敬丈夫。渭阳城中,日日可闻女子借口新政,不守本分,懒于家事……” 朱寿春大谈礼崩乐坏,人伦失常,就差指着胡瑛的鼻子骂妇女误国了。
齐钦早想过如此场面,听完他的话,他转头笑道:“冯尚书有何看法?”
被点了名,冯玉抖擞起精神,跪到朱寿春前头,举着笏板说:“陛下明鉴,老臣与朱侍郎有不同看法。”
殿中百官都竖起耳朵来听。
“陛下新政颁布三月来,民间虽众说纷纭,但并未起什么大的事端,反而使天下女子有了上进之心。臣听闻红妆军中已收了近百名女兵,均是些贫苦无所依靠之人。陛下初登大宝,便为女子换了一片天,陛下的新政实乃天之仁政。”
冯玉的天之仁政吹得太厉害,朱寿春虽豪气干云,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打脸,一时也蒙了。
殿中乌泱泱的人头攒动,都在以目光相交,那眼神中传递的,是“这小老头口才真好”的笑意。龙椅上的齐钦听了都不由得心虚。
“嗯,冯尚书说得好,朕开此新政,便是如此初衷。幸得爱卿赞同,朕心甚慰啊。”齐钦抢在朱寿春再次开口前说。
这片刻功夫,朱寿春已经反应过来,但陛下已经给此事定了基调,他胆子虽大,也不敢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同陛下争执。只是今日被他以为的自己人打了脸,倒是把这憋屈都记在了冯玉身上。
此事一过,文太殿中如常吵嚷起来,各派官员互相指出对方部门近来的错处。
齐钦靠在龙椅上,手支着额头听着,也不发表意见。一旦下面吵得狠了,就问大理寺卿怎么看。
魏浔每次都能迅速给出不失偏颇的谏言,让事情顺利解决。
大朝会进行了一个时辰,胡瑛很快便分辨出哪些是齐钦的人,哪些是恭王的人。
户部和吏部双方各有势力,齐钦掌握着刑部,只要掌握实证,便不愁拿不回户部和吏部。最大的麻烦是兵部,几乎全被隋文侯掌控,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大朝会连开了两个时辰。幸好众官员都是坐着的,不然那些老臣腿都要瘸了。
接近尾声时,一名吏部的官员上前来说了最近遇见的一件难事。
“前日有位女子……”那个官员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陛下身侧的魏迁。
“有女子来考文科举了?”齐钦眼中带笑问,看起来颇是惊喜。
“是。那女子名叫魏漾,是京城人士。臣按照中书省的诏命,出了题给她,那姑娘作了文章。”
胡瑛考武举轰轰烈烈尽人皆知,到了魏漾考文举,迫于她大哥的教导,她行事异常低调,到现在了知道的人还不多。
见那官员有些为难,齐钦又问:“作得如何?”
“不……”官员想说不入流,但想着陛下对新政如此上心,他换了个词,“不错,在女子中算好的了。”他从没看过女子的文章,明显的撒谎不打草稿。
幸好陛下也没说让他拿来看,直接让他给魏漾安排个合适的官做。
殿中魏迁和魏浔的眼珠子动了动,他们实在没想到魏漾还真的要做官了。
大朝会终于结束,皇帝先行离场,百官依次离开。
胡瑛走在武将的队伍里,正想着怎么能单独见齐钦一面,就被一名内侍拦住,说陛下召见。
浩浩荡荡的离宫队伍里少了个人,走在前面的没注意,她身边的武将都看得清清楚楚。据说昨日陛下也召见了她,还和飞虎营那几个一起用膳了,现在又单独召见她。
新任小将能得陛下如此青眼的,几乎前所未有。胡瑛获此殊荣,除了傍着新政的光,还因为她是个女人吧。
众人看向胡瑛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戏谑,除了飞虎营三将。胡瑛的功夫他们是切身领教过的,从前李燧可算打遍护国军无敌手,而胡瑛就这么轻易战胜了他。
王骆和李燧还有些嫉妒,章月寒却有了更深的考量。
功夫如此高的人,不管是男是女,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亲手毁灭。
陛下想拉拢她是必然的。
但若陛下拉拢她,恭王那边也必定会有动作。
那么胡瑛或许将深陷险境。
章月寒看向胡瑛的背影,高挑瘦削却暗藏力量,柔中至刚,刚中蕴柔……
“大哥,走了。”
听王骆出声喊他,章月寒回过神来,收敛了流转的目光,跟着人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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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可信?”
齐钦问了胡瑛在军营中遇到的困难,胡瑛一句带过,示意他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