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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月寒护着死亡边缘的王会骑马到了他们家开在南郊的医馆,叫小厮合力把他抬进屋。
从黑暗里到了亮堂的屋里,章月寒才看清胡瑛救下的这个人的相貌,以及他胸口下半寸缝得歪歪扭扭的伤口。
丹凤眼鹰钩鼻,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章月寒还是认出了他。
恭王所建足以与御林军匹敌的死士营头目。
章月寒看了一眼自己双手的鲜血,下令让庄里的小厮沿着庄外大道检查路上是否有血迹,他心中波澜壮阔,面容也不再轻松沉稳。
胡瑛方才对他说的话还在耳边:“他死了,你得负责。”他赶紧亲自去催大夫了。
章月寒长到二十有四,仗着自己聪明通透,常涉险干些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就如他家明明是渭阳数得上号的富商,即便给恭王朋党每月上贡也是有金山银山可用,他偏要与恭王斗上一斗。
他刚及冠便入了护国军,凭着自己的本事,结识了刑部尚书之子王骆,先护国军大将之子李燧,然后,后来居上,得了飞虎营大将的位置。
他一步步走得稳当,表面上这位置是他与卫家人厮混而来,实际上却是笼络遍了飞虎营的上下兵将而来。
王骆和李燧对卫家的敌意遍军可知,他周旋于卫家和他们二人之间,仍旧游刃有余,令卫鸣卫襄等人对他们无有戒备,令王骆李燧对他死心塌地。
章月寒自诩能够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只要给他时间便能拿住他们的七寸,除了死里逃生回来的陛下。
而今晚,胡瑛的这一通操作让他发现,世上还有人比他还骚气。
在密林中时,章月寒认出了黑衣人是恭王的死士。
恭王派了死士营要杀的人,胡瑛也敢救,嗯,比他胆子大。
虽然她艺高人胆大,出手救了那人,但那人还是受了重伤,很快就要死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然而,胡瑛走到那人身边,撕开他的衣裳,见了伤口却松了口气,让他来按住那汩汩血洞。
章月寒忍着恶心去了,胡瑛握着他的手示范,用手掌,而不是用手指。
“按好了,他要是死了,你得负责。”胡瑛撂下这句话走开了。
章月寒正想着这林里的守兵到底去了哪里,就见胡瑛回来了。
她拿着一个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形状各异的银针,还有鱼线。
天色黑尽了,胡瑛按着王会的伤口,摸索着缝上了,然后叫章月寒带他去找医馆医治。
救的是恭王死士要杀的人,章月寒还兴奋了片刻,这会儿才惊觉他怕是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胡瑛的功夫了得,又要救死士营的头目,那她是恭王死士营的人?
没听过死士营有女人啊。
若她真是恭王死士营的人,那她来考武举便是为了做内应,可她为何又要救死士营要追杀的人?
“少爷,您没事吧?”
章月寒想得入神,大夫已经为王会医治完了,看他满手的血,过来问了一句。
“我没事,那个人呢?”
“那人伤得很重,幸好避开了要害,也幸好及时缝住了伤口,能活。少爷这是在外遇上什么事了,是否要报官?”
章月寒抬起双手,手掌的血都渗入了掌纹里,手指缝里积了些,已经干涸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胡瑛握着他的手,压在伤口上时的力道还很清晰。
伤口的血滑腻温热,她的手滚烫,手上的力度不容抗拒,落在王会的伤口上时,放缓了力道,但丝毫没有凝滞。
“不必报官,今日你就当没见过我。”
章月寒天不亮就回了军营,刚到就听说胡瑛的表哥死在了军营北边的密林里。
王骆颇有些幸灾乐祸道:“青龙营的守卫赶到的时候,她表哥已经死了,那边密密麻麻的都是尸体,就胡瑛一个活人,好几个新兵都吐了。听说她守着她表哥的尸首,浑身是血,像个阎罗。你说蹊跷不蹊跷?”
我他妈亲眼看着胡瑛砍萝卜一般杀人,还跟着沾了一手的血!你说蹊跷不蹊跷?
当然这话章月寒只在心中想了想,表面仍旧老神在在道:“嗯,确实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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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瑛背着个死人回了军营,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表哥,表哥是为了救她而死。
表哥的尸体在红妆营放着,也没举办什么丧礼,却连护国军主将卫鸣都来看了。
表哥被一块白布盖住,胡瑛说明日就搬回城里做口棺材埋掉。
卫鸣并不关心胡瑛的表哥怎么死的,也没说要帮她做主抓凶手,却是千方百计想看她表哥的真容。
卫鸣不好掀开白布,便热心地表示替她操办丧事。胡瑛一口答应下来,卫鸣便火速订做了棺材,亲自带了人来殓尸,就为了装入棺材时那惊鸿一瞥。
来红妆营看热闹的人不少,数飞虎营那三个跑得最勤快,三人当中最好奇的是章月寒。
白布一揭开,一张乌青的脸显露在众人眼前。表哥的嘴巴微张着,脸有些肿浮肿,轮廓不太明显,但丹凤眼,鹰钩鼻确实是王会的特征。
白布往下揭开,表哥胸口那个大大的血洞也露了出来,腥腐之气扑面而来,卫鸣别开了头。
见到这个表哥,若不是知道真正的王会还在他的医馆,章月寒差点就信了这人真是王会。他仔细盯着表哥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表哥很快被装进了棺材里。胡瑛朝卫鸣道了谢,跟着卫鸣派来的人把表哥拉去葬了。
胡瑛并不担心他们是否相信王会已经死了,反正,他们找不到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