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看山是背着齐钦把胡瑛找来的。刘看山秘密进宫来汇报在城防军中得到的情报,就在尉天殿中眼看他中了毒,那时殿内只有两个内官,齐钦捂着腹部,疼得满头大汗,喊着胡瑛的名字。
刘看山也不知他喊胡瑛是为何,或许是有要紧的命令,或是她有办法解毒,他没想过别的可能,还是拼着命去把胡瑛叫了回来。
直到胡瑛到了夜阑殿外殿,齐钦都不知道胡瑛来看他来了,胡瑛迈着长腿走到殿里,四周灯光也随着她的身影忽闪,虽然胡瑛脸上没有什么称得上柔和的表情,但在齐钦眼中,她就是唯一能安慰他的天女。
“你来了。”齐钦浑身难受,方才剧烈咳嗽过后脑袋发涨,刚见到胡瑛时有片刻恍惚,以为是他的幻觉。
眼见胡瑛向他走来,还对他行礼,他就知道这是真的。
胡瑛站起来看着他不说话。齐钦的双眼凹陷,脸颊惨白,眼眶和嘴唇却是绯红,看起来不像个将死之人,像已经离了身躯的鬼。
齐钦却是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的,他还牵起嘴唇笑道:“是看山通知你的吧?”
“是。”胡瑛咬着腮帮子,好止住话音中的颤抖,答道。
“朕没事。是他太过大惊小怪。”齐钦故作轻松,说完又要咳嗽,他强行憋住,憋得眼眶愈加的红,还有滚烫的泪液也涌了上来。
胡瑛把他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没事就好。”胡瑛把拳头放到了背后,既然齐钦想给她一个轻松的假象,她便成全他好了。
见胡瑛接下他的话,他松了口气,接过邓阑递过来的茶盏啜了一口,终于将嗓子里的咳痒压了下去。
片刻后,胡瑛又问:“如今朝中形势如何了?”
“一片大好。”齐钦笑道,“用不了多久,朕便能把户部和城防军一举拿下。”
一旁邓公公动了动手指,朝中形势险峻不好于外人道,但陛下肯将这些告诉魏浔魏迁等人,而看陛下的语气,明明是无比信任胡瑛的,却为何要将朝廷局势瞒着她呢。
邓阑缓缓转头看向胡瑛,或许之前她真的不知道,但方才在隔壁听了隋文侯明里恭敬,暗里威胁的话,应该是有所了解了吧。
不料,胡瑛却慢声道:“陛下英明。”
邓阑正想胡瑛莫非是觉得陛下不够信任她,有些赌气了,却听她继续说——
“可有我帮得上忙的?”胡瑛问出这句话,觉得好熟悉。
这话齐钦曾问过她不下两次。
“你带好红妆营便是帮朕的忙了。”齐钦仍旧轻声笑道。
背在身后的拳头捏得发白,胡瑛甚至感觉到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从始至终,齐钦就只想让她带好红妆营。带红妆营是为了什么呢?
他从来没要求她做过什么,王会对他的帮助定然很大,但他说王会一见到他恭王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到底是先除掉他齐钦还是她胡瑛呢?
从他再见到她开始,他让她做上大将军,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兵,在天下人面前给她露脸的机会。
红妆营对他真的有意义么?
一群女人,无论如何训练,战力都抵不过男人,即便天下女人感念他的仁德,他收拢了女子的民心,朝堂之上还是男人说了算,军营之中还是卫氏一族说了算。
红妆营的存在,只是对她胡瑛意义重大。
他颁下新政,建立红妆营,打响红妆营的名号,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她活得畅快。若说还有别的目的,便是能让天下女子都像她那般自立自强,这也是胡瑛的夙愿。
他为了她能如此做,但就是要娶别的女子,若非真是性命攸关,他如何舍得呢?
胡瑛的喉头干涩,想开口说话,一时失了声。她几次深呼吸,平静下来才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中毒之后吃了催吐的药,齐钦方才几乎虚脱,与隋文侯说的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他的力气,又见到胡瑛,他强打起精神来说了这几句话精力已然耗尽。
至此他只能扯动嘴角,轻声吐出一个字,他说:“好。”
胡瑛见他精神涣散,心头一紧,脚步一动便要上前,瞥见一旁邓公公冲她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她退下。
胡瑛不知齐钦身体的情况,但宫中御医医术高明,她也帮不上忙,站在这里还让齐钦与她强装,不如赶紧退下了事。
胡瑛快速行礼后便退下了。
齐钦见她转身就走,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还动了动手指,往上伸去,似乎想去触碰她的背影。然而胡瑛很快消失在殿门口,房中霎时空荡荡的。齐钦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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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薇止今晚大概有些倒霉,大晚上的被她祖父叫来皇宫看陛下。她不明白这个时辰了,为何还来打扰陛下,但他祖父坚持不容妥协,她便来了。
然后遇见胡瑛,她跟她一句话没说过,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胡瑛效忠的人是她的未婚夫。可今晚一见面,胡瑛便对她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她问心无愧,便没同胡瑛计较。
接着是在偏厅听了胡瑛和陛下的对话后,莫名被告知陛下已经就寝,今晚不能见她了。好吧,她本来也不情愿见他,无所谓。
最后的最后,她走出夜阑殿的大门,胡瑛竟然在等她,内官带她们一同出宫,而这胡瑛对她的敌意更重了。
夜阑人静,四野无声,即便宫中道路上不时有来往的宫人,也是一片昏暗寂静。
出宫的路很长,顾薇止和胡瑛并肩走了大半的路程也没有说一句话,顾薇止家教良好,若是遇见平常人,少说也要问个好,说声“啊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