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瑛早就猜到,她奏请扩建红妆营的折子一递上去,便会引起朝廷的议论。
陛下支持她不用说,但除此之外,反对的势力应该更多。以礼部为首的反红派肯定首先站出来,接着是刘珥,以及他代表的恭王党。
恭王虽然想拉拢她,但因为齐悦不顾他反对来参军后,他早就想让红妆营消失,只是为了不让人此事人尽皆知,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不过这次恐怕不会轻易让胡瑛得偿所愿。
但胡瑛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死士营被制,是齐钦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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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珥来红妆营前一晚,确实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话。
昨晚,晚饭后,已是人定时分,他正准备与最心爱的姨太吹灯上床,下人突然来传,说陛下宣召。
刘珥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陛下在他心目中还比不上恭王的一个小指头。
如此夜色,佳人在侧,他直接挥了挥手:“就说我病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老爷……”下人欲言又止。
“快出去,老爷我要歇息了。”刘珥搂着十六姨太的细腰,对美人笑道。
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来传召的人,是大理寺卿魏大人。”
“什么?”刘珥的笑僵了一下。
最后刘珥还是乖乖进了宫。
一路上,无论他如何与魏浔搭话,魏浔都一言不发。刘珥心中忐忑,但转念想如果陛下真拿住了他的罪证,何必大晚上宣他进宫,直接打入大牢不就得了。
于是到尉天殿时,刘珥还算镇定。
“不知陛下大晚上传微臣来所为何事啊?”刘珥只躬身做了个样子便站直了。
齐钦的案头奏折如山,他埋头处理奏事,似乎入了神,没发现刘珥来了。
齐钦许久没回话,刘珥不觉慌张,反而有些不耐烦起来。
“陛下召臣来,该是为了淮南修缮直道之事吧。”刘珥自顾揣测道。
齐钦没有回答,他继续说:“微臣在朝会上说过了,如今国库空虚,一时拿不出这许多钱来,陛下须得等一等。”
他说话时带着笑,嘴上的八字胡一抖一抖地。
听他说了这句话,齐钦手下的笔顿住了,他放下笔。
“国库一直是爱卿在为朕打理,朕许久未曾过问,却不想,”齐钦和颜悦色道,“如今怎么就空虚了?”
刘珥脸上堆出笑,眼中所含意味却是轻蔑。但魏浔在,他不好太过放肆。
“微臣惶恐。”刘珥说,“这国库自从微臣接手时便没多少钱了,加上陛下登基时又减免了税赋,这半年来库银进少出多,臣也没办法啊。”
刘珥不知今日齐钦怎么敢过问户部的事了,难道真是因为恭王的死士营出了事,他便要与恭王公然对抗,先拿他的户部开刀么?
“修缮直道没有钱,那扩建红妆营呢?”齐钦换了个方向。
“这当然也没有了。”胡瑛的折子齐钦早批了,送到户部快半月了,刘珥一直没理,因为恭王没发话。
“修缮直道没有钱,为新任官员置办礼服也没钱,扩建红妆营还是没钱。”齐钦淡笑着数过来,看向刘珥时突然收了笑。
“那为何城防军扩充兵器库有钱?为何并州修筑堤坝有钱?为何护国军飞羽营新建营房有钱?”齐钦说着丢出了三张折子,刚好落到刘珥的脚下。
刘珥顿了一下,仍旧笑道:“这些都是拖了许久才批下的款项,如今是真拿不出钱来了,陛下恕罪。”
闻言齐钦很快也笑了起来:“刘珥,朕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些。”
“陛下请讲。”刘珥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拿在手里。
“近日大理寺卿接到一起报案。”齐钦换作闲适的语气道,“有人暗中找到魏大人,说爱卿草菅人命。”
刘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朕相信爱卿清正廉明,不会做出那等事,所以朕秘密传爱卿前来,是想听爱卿说说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齐钦嘴角带笑,但眼眸冷若冰霜。他示意魏浔上前问话。
魏浔那日听齐钦说了刘珥的命案,脑中很快便检索出大理寺沉积的旧案中的一件。
顺着齐钦说出的线索去查,还真让他查出些眉目来。
“刘大人可认得一位名叫朱碧的女子?”魏浔走到刘珥面前道。
“朱碧是谁?”刘珥在脑海中想了一遍,他确实不认得这个人。
“那,翠娘呢?”魏浔又问。
听到翠娘二字,刘珥脑海中闪过一双暴凸的眼睛,他浑身一热,身上的冷汗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来,很快又浑身发寒。
刘珥许久没说话,魏浔也不着急。
“下官不知魏大人所说之人。”刘珥笑道。
见刘珥片刻凝滞后神色极快地恢复如常,魏浔淡淡瞥他一眼,继续说:
“文佑十四年,红馆一名艺名叫翠娘,原名叫朱碧的艺伎命丧恩客之手,当晚朱碧接待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人正是刘大人。”
“我知道那个案子。”刘珥笑得很自然,“当年前任大理寺还传召本官做过证人,凶手是翠娘的另一个客人,好像叫王具雄。”
魏浔慢条斯理道:“刘大人好记性,连王具雄也记得,但怎么不记得你颇宠幸的翠娘呢?”
刘珥顿了片刻道:“下官老了嘛。怎么,不记得一个艺伎有何不对么?”
魏浔在朝堂与刘珥打过不少交道,从前多半是铩羽而归,但今日不一样了,这老小子的尾巴在他手里。
当年那件案子几乎所有的知情者都死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