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浔看着胡瑛与齐钦旁若无人地对话,说的东西他懂了一半,但他不明白胡瑛为何对河西关如此在意,而陛下为何又对胡瑛如此放纵。
陛下在治国这方面的手段向来周密谨慎,这点在他还是太子时,魏浔就有所认识,但自从他从河西关死里逃生回来后,整个人便蒙上了一层迷雾般,时常令他也看不透。
他在朝臣面前从不展露自己的情绪和手段,仿佛他只是一个温和亲切的帝王,而身处他的权谋核心的魏浔却清楚地看到,他有多么深沉和狠辣。
为了铲除朝中两大势力,他日夜筹谋,终于不惜一切代价成功了。靖国公对他臣服后几乎惟命是从,恭王也在隋文侯的帮助下被斩草除根。然而他却对靖国公的臣服不屑一顾,对隋文侯的死连眼也不眨一下。
魏浔一度以为,他已经成了最圣明的帝王,而圣明之主向来无情。没想到他对这个剽悍的胡瑛却心存爱怜。
魏浔心中闪过一丝庆幸。还好,陛下还有人性。
可是陛下说要亲征河西关,魏浔宁愿他真的没有人性算了。
按照方才他们的推断,驻守河西关数十年的定西军中有恭王的奸细,恭王已经派了人去联系他们,按照齐商臣的疯狂,十有八九会让奸细与西戎里应外合,攻破河西关,然后践踏中原。
大渭的驻军不多,南边和西边的驻军都不是常备军,在西戎的铁蹄下可谓不堪一击,而护国军也因常年无战役而有所怠惰,仅骠骑营还能与之一战。
但骠骑军数量不多,西戎修生养息近五十年,兵强马壮,恐怕早有南下问鼎中原之心,而齐商臣的反叛可谓天助其也。
定西军与西戎隔着河西关对峙多年,士兵战力十足,但在外敌和内乱交织的情形下,数十年屹立不倒的河西关城墙极有可能被突破。
恭王的死士已经走了半月有余,他们虽不至于一到河西关便立即行动,一定是以某种信号开始行动,或许就是恭王放的那把火。
而恭王府被焚已过去八日,这信号或许已经传到了河西关,而军中奸细此时极有可能已经开始了行动。
此时陛下带兵亲征,非但救不了河西关,恐怕还会面临生死危机。
魏浔将局势理得清清楚楚,清了清嗓子要劝齐钦。
“你去有什么用!”胡瑛却先他一步开口,听到这句话,魏浔的长篇大论梗在喉咙,一时说也不是闭嘴又难受。
却听胡瑛继续道:“当初你在河西关连戎人的脸都没见过,功夫连我手下的兵都不如,你去了只会给我添麻烦,还不如在这里呆着给我们稳定后方。”
听到这话,齐钦皱起了眉头。魏浔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胡瑛说话也太直接了点。不过,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
“我能稳定军心。”齐钦半晌挤出这么句话。
“拉倒吧,你只能在占优势时鼓舞点军心,现下河西关情况不明,一旦战败你跑得比谁都快,到时军心一泻千里,神仙都救不回来。”胡瑛大剌剌说着大实话。
齐钦皱着眉头,有些不服输但还是无话可说。他沉了脸色,但嘴唇微微嘟起,像受了委屈的大孩子。
“听话,你留在这里,我去。”见齐钦的脸色不好了,胡瑛放软了语气。
齐钦轻轻哼一声,转头看向魏浔。
魏浔头皮一阵发麻,拱手道:“……胡将军说得不错。”他想了想又委婉道,“陛下不如将护国军拿给胡将军,胡将军手握兵力,也不会有……”
“行了,朕知道了。”齐钦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魏浔见齐钦这般模样,突然觉得,平日里他觉得陛下狠辣,大概都是错觉吧,或许他色厉内荏才是真的。
“我得走了。”胡瑛见齐钦认清了现实,不会再马上跟她一起去了,便要走。
“慢着。”齐钦拉着胡瑛道,“朕派护国军跟你一起去。”
胡瑛恨不得长上翅膀现在就飞到河西关去,等不及让护国军集结了。
“至少等朕把兵权给你吧。”齐钦仿佛知道她的想法,无奈叹道。
胡瑛想了想,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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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开兵部几位侍郎和护国军几大将领被传召入宫。
齐钦让魏浔简单说明了下情况。
“大理寺已经确认恭王已死,但其生前曾与西戎勾结入侵河西,胡将军在元宝寨与死士交手时,查问到恭王半月前已排出一队死士前往河西关,陛下在河西关时已经发现,定西军中有恭王埋下的细作,恭王派去的人是与细作联系,再与西戎勾结,入侵我大渭。”
众人听完俱是一震,他们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要打仗了。
在场的除了几位上了花甲之年的老臣,都生在大渭最繁华的年代,别说上战场了,就连打仗是什么也没见过,乍闻此言,心中又是慌张又是激动。
只有少数几人如卫襄、章月寒,还能保持镇定,仿佛已经料到此事似的。
“事到如今,朕打算对各位说实话。”齐钦语气郑重,几位臣子都打起了精神听着,“胡将军是朕落难河西关时,关照过朕,在朕九死一生回到京城的路上,胡将军也多次以命相救……”
众人都转头看向胡瑛,神情复杂,不知陛下自爆这个秘密是为了什么。胡瑛心中牵挂着定西军,也没对齐钦说的不实言论放在心上。
“胡将军从前是定西军的一员猛将,此次护国军前去增援河西关,全部听从胡将军指挥。”
听了陛下这话,众人都明白了。陛下这是要把护国军的兵权交给胡瑛!
众人再次暗中瞟了胡瑛几眼,神情中的质疑展露无遗,就连章月寒也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