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关战役中,红妆营损失惨重。
三千两百人的队伍,最终只剩下两百八十多人,而这剩下的女兵还伤痕累累。一个多月足以让她们的伤口痊愈,令人欣慰的是,她们只是身上有伤,心中没有产生什么伤害。
虽然不少人夜里常做噩梦,但她们没有畏战之情,半月后便又是一条好汉。
李雯伤得重些,好得慢,当大多数红妆营的女兵伤好后离开了军医营,就她一个女兵还在里面下不得床。
周雪盈齐悦等人日日来看她,但伤兵营床位不足,她们不能在此过夜,李雯便独自在伤兵营睡了几夜。
刚开始她还不觉有什么,过了几日,一个男兵来找她搭话,她觉得躺在床上无聊,便与那人聊了起来。
从此次活下来的心路历程到从前经历过的趣事,两人想到啥说啥,聊得特别投缘。
李雯这人本就百无禁忌,将男女之防看得不重,何况在她的心目中,他们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了,没啥不能说的。
那男兵就住在他右边的病床,伤在腹部,亏得章月寒带人来得及时他才被救下来。他对李雯没什么心思,纯粹觉得好奇,他们谈天说地,其他伤兵都听得到,也不觉有什么暧昧的。
然而不出两日,有一人从另外一个伤兵营里挪过来,把这个人给换走了。
李雯这日醒来,艰难拧身喝了口水便去看隔壁那兄弟,却见那床空了。她心头一跳,撑起上半身来看,整间房子里都没见他,而其他伤兵都睡得很沉,也没注意到这里。
李雯躺下看着那空床,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前日有个兄弟发了几天热,最后一日没见到他,还是这个男兵告诉他,那人死了,为防他们见了伤心,被连夜收拾出去了。
李雯正怀疑这兄弟挂了,昨夜被抬走了,一人拄着拐杖从门口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待他走近了,李雯才收回思绪偏头看向他。
那人长得高大,肌肤是健康的麦子色,剑眉星目,嘴唇紧抿着。因走路艰难,他的额头渗出了些细汗。他拄拐走得不稳当,但手上还端着一大碗米粥。
李雯一眼便认出他了,她在他看向她前闭上了眼。她心中感叹冤家路窄,千万别被他看见才好。
但杜骏没能遂她所愿。
房中的伤兵陆陆续续醒来,终于有人注意到这床上的人换了,有人问了他一句原来这床上的人去了何处。
杜骏回答:“他伤情恶化,转到了另一个营房里,我伤得轻些,就与他换了。”
“哦,那他没事吧?”有人关切地问,李雯也提起心思去听杜骏的回答。
“应当死不了。”杜骏说完,趁机问道,“这位是谁?”
“她是红妆营的校尉,姓李,这营房中就她一个女兵了,得照顾着点儿知道吗。”有人回答后还叮嘱了一番。
杜骏答应着,看了一眼他端来的粥,轻声道:“我看见了,这是我为她端来的粥,她为什么还不醒?”
“平日里早就应该醒了啊。”旁边有人也轻声回答,随即紧张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要不要叫军医来?”
这话说完,李雯浑身一震,想要立刻睁眼,但心念一动,缓缓睁开眼,佯装刚醒来的样子。
她的眼睛一睁开,就与俯身过来查看她的杜骏四目相对。
杜骏本眉头紧皱,见她睁眼了,眉头一下便松开了。见杜骏如此反应,李雯连佯装睡意都忘了。
杜骏的紧张被李雯看了个正着,他也不觉有什么,很自然地松了口气,接着拿起那一碗粥来。
“我给你带了一碗粥来。”杜骏将粥送到李雯面前。那语气熟稔得仿佛二人是多年老友。
旁边围观的几个男兵互相看两眼,都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然后便默默回了自己的病床。
杜骏上来便表现得满怀善意,李雯虽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但她终归不好再小肚鸡肠。她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尤其是在经历了战场生死,她的心胸仿佛宽阔了许多。她对杜骏浅浅一笑,缓缓坐起来,将粥碗接过来,对他细声道了谢。
见李雯这仿佛大家闺秀的样子,杜骏心中笑了一下,但他面上丝毫没有显露。
从杜骏来了以后,李雯每日都能在早上喝到热腾腾的米粥,李雯心中纳闷,但想着有便宜劳力使,她还乐得让雪盈和齐悦轻松一些,她们白日里也在忙着建营房呢。
直到有一日,天上下了大雪,气温一下降了许多,夜里还好,但一到早上她就冷得不行。
天还未亮,房中鼾声此起彼伏,还能听到屋外的沙沙雪声。
李雯动了动,裹紧身上的被子,但还是觉得冷,天亮了她都没法入睡。于是她见到了杜骏早起的情形。
他的腿受了伤,每日他的战友都来为他换药,应该还没好全。他走第一步时显然有些吃力,李雯清晰地从各色呼噜声中辨识出了他的嘶声。
他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走了回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李雯感觉自己身上重了重,透薄的被子突然变厚了似的,一阵暖意将她包裹起来。
待杜骏又走了,她睁眼一看,杜骏果然把他的被子铺在了她身上。
或许是因为杜骏的被子太暖和,李雯的脸突然发红发烫了。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李雯鼻端充斥着杜骏的“男人味”一边问自己。
难道是因为见识了我战场上的英姿?
-
杜骏与另外八个骠骑营先锋军都伤得挺重,本被安排在一个军医房,但杜骏心中记挂着重伤的李雯,便时常拖着断腿去看她。
他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