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讨论没有下文,明明是苏时宜醉了,九安却越说越大胆,最后说得连她都不敢接话了,只能将话题匆匆结束。
除夕一过,万象更新,又是新的一年。
几人原本便打算新年之后动身,奈何四个人身上都凑不出半两银子,本着不用就被埋进雪山的观点,苏时宜又颇为愧疚的清点了一下木屋里的东西,与九安换了点银子回来,总算那些东西还算之前,买下马车之后还能剩下一点,也够路上的盘缠。
几人之中瑾月的马术最好,便担任了赶马车的职责,林景淮虽然有伤在身,却总闲不住,索性坐在瑾月旁边吹风,边吹边开起玩笑。
“如果不是这位王爷,我们就只能走回霍州了。”
瑾月也跟着打趣,“那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怕你被认出来,我们几个,找个马车也能顺利过去。”
林景淮便只笑不答。
比起京城到长宁州,霍州的距离并不算远,况且路上雪水逐渐消融,虽然难走了一些,但一行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倒并不算是无趣。
只不过九安难熬一些,虽然几人赶路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是每夜都能找到落脚的地方,马车里不必温暖的屋子,天寒地冻的,他身上的毒便总时好时坏,等到了霍州的时候,甚至连路都走不稳。
于是几人只能将他暂且安置下来,用苏时宜制出的药方暂且稳着,才趁着夜色动身去往军营中。
军营戒备森严,林景幽的居所尤其如此,自从林家遭难,林家部下便将林景幽层层守着,甚至连一只鸟都不肯放过。
因此三人来到军营时,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拦截,其中一位虎将尤其面色不善,看来人是女子,面色才稍稍缓和一些,却仍半步不肯退让。
“夜色已深,少将军已经歇下了,几位请回吧。”
说着便毫不客气地想要招人将他们赶出去。
“张叔, ”林景淮先一步握住虎将的手,他头上带着斗笠,衣袍宽大,如果不是身高,甚至一时间看不出男女,他见周围没人起疑,才又低声说了一句,“是我,景淮。”
其实他后面一句属实有些多余,这位叫张元的虎将才听到林景淮开口的一瞬,眼色就变得不同了,只是碍于四下的人,也不便与他过多交谈,便赤红着一张脸,随便编了个理由。
“原来是李医师派过来的人,夜深露重,也不劳烦再跑一次腿了,随我进来。”
说着朝几人招了招手,手脚麻利的将人请进林景幽的房间里。
林景幽显然没料到他还活着,眼中的错愕还未消散,就听张元先一步握住林景淮的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我听闻派去林家的都是精锐,小公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林景淮只随口一笑,“精锐也没法事事都能做好,不过这次逃出来,倒还真有些别的原因。”
他这话是对林景幽说的,因此见林景幽放下手上的书卷,才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也查出来了,这些精锐大都是杨副将的人,那天晚上事发突然,我们的人对杨副将毫无防备,因此也只有我从府上逃了出来,但后面到底怎么去的长宁州,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景幽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到这句话才微微皱起眉头,“你还跑去了长宁州?”
林景淮无奈的耸了耸肩,“长宁州虽然不远,但是我当时肩上中了一箭,为了方便逃出去,箭拔得也很匆忙,因此走了不多久就昏死过去,照常来说,我跑的那些路,应该到不了长宁州才对,但醒来的时候,却在瑾月那里。”
“瑾月?”林景幽又疑惑了一句,这才将目光落在苏时宜与瑾月身上,眼神明显不陌生,“你也没死?”
林景淮点了点头,替瑾月回答道,“苏将军瞒天过海,将时瑾换了出来,现在改名瑾月,只是个陪嫁丫头的身份。”
张元在旁边听愣了神,他是跟随林老将军的,前些年才被调到林景幽的军营,因此只在战场上见过苏将军的雄姿,当下看到苏家的两个女儿,一时间居然看入了迷,“小公子,你说这两个姑娘都是苏将军的女儿?”
瑾月当即对他作揖,“正是时瑾和小妹时宜。”
苏时宜便也跟着瑾月作了揖,又是引得张元一通夸赞。
林景幽却表现得淡定的多,听完前因后果之后便点头应了,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林景淮的事情上。
他对上瑾月的眼睛,朝她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就更奇怪了,瑾月没有隐瞒,但是说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是一个老人丢给我的……”
“老人?”
瑾月于是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又同林景幽重复了一遍,果然看到他眉头开始皱起来,“长宁州地界不小,但这几年也就只有一股势力。”
瑾月立刻反应过来,“泓安王?”
“可是……”她看了一眼身侧的苏时宜,“泓安王才死了没多久,他手上的人又怎么会有心思插手霍州的事?”
当夜情况紧急,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王爷被害,但是对苏时宜还是有自信的,况且王爷死之后,长宁州也的确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连远在京城的皇帝都装模做样的拟了一封悼旨,一路追送了过来,大致是以这位王爷思虑长宁州的百姓安康为由,直接免了尸首回京的路,想将其就地安葬在长宁州中。
但是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时宜?”瑾月叫了苏时宜一声,并未多说什么,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疑惑。
苏时宜只点了点头,笃定道,“我亲手杀的,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