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孟饮溪就被拉走了。
陈父愣过之后,心中不免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什么。
李竹有些诧异,似乎自己这个庶女也不是个死守规矩的,最起码在遇到跟她夫郎有关的事情时,她总能做出出格和无礼的举动。
不过倘若她没有及时拉走孟饮溪,对方也免不了受一受他当日的委屈了吧?说不定还会被要求抬个侧夫小侍什么的进门。
他垂了垂眼,漫不经心地想:这次也是,还有上次,当着众人的面,牵着她那宝贝夫郎舍不得松手。
宠夫郎宠的真有些……因为对方有个财主娘吗?
另一边的房间里,孟饮溪哭着哭着,又感觉身子不舒服起来,胸口和小腹,都隐隐作痛。
他不想让妻主为她担心,便谎称自己有些困了,想休息一下。
宴兰扶着他坐在了床上,弯着腰,握住他的小腿,很快就将两只方头青靴脱了下来。
孟饮溪瞪大眼睛,双腿往后缩了缩,原来苍白的脸上又染了几分红晕:“妻主怎么可以……”
陈宴兰不觉有他,示意孟饮溪躺下,把他安置好后便说:“饮溪,你睡吧,我去书房了。”
顿了顿,又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放心,我不会纳侍,不要胡思乱想,把身体养好了,我们才能长长久久,对吗?”
孟饮溪点点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妻主,直到房门被关上,看不到那个身影,他才收回了视线。
闭上眼睛,却无法安然入睡,他禁不住回想起和妻主的一点一滴起来。
十三岁那年,他随同母父去上山进香,不料途中遇到了一群流亡的贼匪。
坐在马车上,不断听到杂沓的马蹄声,车娘子惊呼:“东、东家!”
贼匪将她们的马车团团围住。掀起车帘,见母子三人衣着不菲,怀财在身又势单力薄,便心生了歹意。
父亲大惊失色,把他拢在怀里,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袖。母亲也有些慌张,大声说:“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云中县的地界上撒野!不怕我报官吗?”
贼匪们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纷纷大笑起来。
领头人旋即脸一横,冷声说:“少废话!杀了他们,把银子都搜出来!”
话罢就一刀砍死了车娘子。
听到惨叫声,父亲两眼一闭,就要晕过去。
母亲没想到她们这样蛮横,毫不犹豫就取人性命。连忙说:“你们不是要财吗?我们今日出门并未带多少银两,只要你们肯放了我们,我即刻把家财悉数奉上!”
几个贼匪对视了一眼,一个说:“把你夫郎和儿子留在这里,你回家去取,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我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母亲便急忙跑回家去,一边自己拿上银子,一边吩咐大姐二姐快快报官。
等到见到了贼匪,她拿着银子,说:“快放了我夫郎跟儿子,先放了他们,我才肯把银子给你们!”
贼匪哪里讲什么你来我往的,闻言眼睛一眯,把他从父亲怀里拉出来,照着肚子就刺了一刀。
“敢跟我们讲条件,那就先杀了你的宝贝儿子!”
父亲惊叫:“溪儿!”
母亲又恨又悔,忙把银子丢了过去,就要上前来把自己抱走。
“想走?门也没有!”贼匪得了银子还不肯罢手,上前就要取她们三人的性命。
幸好这时两个姐姐和县令带人及时赶到,怕惹出更多事端,贼匪才急忙丢下她们,夺路而去。
那时候他的肚子一直往外冒着血,他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他觉得好冷好冷,好困好困,慢慢地就睡过去了。
后来他听爹爹讲,到了医馆,大夫好一阵手忙脚乱,险些觉得他没救了,母亲没日没夜地去找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这才保住了他的命。
他再醒来,已经是五日后了。
母亲和姐姐们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爹爹的眼睛红肿着,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才知道,他只有五年可以活了。
大夫说靠着药材才能保住了他这一条命,只是当日失血过多,有些器官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以后更是会慢慢枯竭,回天乏术。
还有就是……那一刀刺伤了孕囊,他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想到自己活不长,以后不能陪母父身边,心里就很难受。
后来到了适婚的年纪,和他一般大的好友都陆陆续续成了亲,爹爹对他说:“溪儿,你如今这样的情况,怕是也难成亲了,好好的陪在你娘和我跟前,让我们照顾着你,也就是了。”
那时候他不通情爱,也知道自己嫁过去就是害了别人,所以没什么抵触地就接受了。
直到有一天,父亲说带着他出门走走,结果遇到了友人,两人聊着聊着就停不下来了,他只得站在父亲身旁,安安静静地等着。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不经意间瞧见一个面色忧郁的女子,她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身量修长,容貌昳丽,但是这份美丽,却因为忧郁失了几分颜色,他忍不住想抚平她的眉头。
完全不加思考,他说:“爹爹,程叔,我想去那边买些点心。”
爹爹说:“去吧,快些回来。”
跟着那女子走了几步路,他后知后觉:自己对爹爹说了谎。原来这就是撒谎,他从不曾有过的举动,今天居然轻而易举地做了出来。
他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一步不落的跟着她,他只想看看,她究竟要走到哪里、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