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即忧阎王催,怕死爱财没瞌睡。
相姑婆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跳起来指着初暒大声喝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寻常闺阁姑娘若是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呵斥,怕是羞愧地都想跳河,可初暒却稳稳坐在原位笑着看她,“从前随兄长进城卖点心时,我曾听闻一些北漠探子近年来常混迹在中北百姓中宣扬晁都凶险北漠安全,而如今您谣传青天白日我进一趟城就能被人抢了,这意思不是说天子脚下其实与那虎狼窝也无异么?这话您叫我们听得也就罢了,可若是传到外头去,旁人还当您对当朝天子有不满,对我大兴晁都有异心呢,啊呀呀这么一说,您这条命还不一定能抵了这罪呢。”
相姑婆听了这话吓得连连倒退两步,腿软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忙抬手扇嘴,忏悔说,“我老婆子胡说的,都怪村里头人趁着冬闲乱传疯话,往后我再也不听他们的了!”
初大年瞧见她这副心虚样,心里觉着解气,他估摸这婆子专程来排挤他们一家也算过了瘾,便开口逐客,“相姑婆,我瞧您脸色不好,要不早些回去歇着罢?”
相姑婆还在担忧自己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听去,忽的听见初大年这么一声,她点点头正欲离开,转身时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叫你们一吓唬,我差些忘了大事!”相姑婆轱辘着小而狡猾的眼睛瞥了初暒一眼,而后去握于嫣红的手,谄媚说,“初家媳妇你家有大喜啊。”
于嫣红干干的笑着,问,“借您吉言,但不知您说的什么大喜?”
“还问什么大喜呢,喏……”相姑婆促狭的用下巴额挑了挑坐着的初暒,笑道,“你家眠眠被村长家的看上了,请我来说亲的,你们一家子真是好福气,攀上这么一门亲,这辈子吃喝都不用愁啦。”
这话听得初家人都蒙了,于嫣红最先明白过来,问,“村长家两个小子,您说的是哪个?”
相姑婆啧了一声,像是怪她问出这般傻话,“还有哪个,哪有先给弟弟说亲的,自然是大的那个了。”
轰隆!
初大年瞪着眼睛,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难以置信道,“村长苟看财的大儿子?一说话就流口水,瘸腿还爱蹦跶的那个?”
“是了是了,就是他,听说小时候还常跟在眠眠后头喊媳妇呢。”
“疯了不成,我妹妹嫁他还不如去做尼姑!”初明大喊,“你这婆子是存心来找我家不痛快的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妹妹一个女儿家就敢独自进城玩耍,就这名声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我妹妹名声再怎么不好也不能由你们这么作践!”初明撸起袖子就要赶她走,一旁的初家夫妻也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将她撕碎。
“且慢。”
三人正准备推她出去时,忽听初暒起身阻拦。
初家本就在柏桥村不受村民待见,若是因为她再得罪了村长,往后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的,既然生在这里成为他们的女儿和妹妹,那么初暒就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屋子里四个大人都看了过来,初暒思忖了片刻,问,“相姑婆,您来说亲,怎么个说法?”
初大年和初明异口同声喊了句“眠眠!”,于嫣红却静静地看着初暒,似乎在等她自己拿主意。
听主角这么问,相姑婆挣开拽着自己的三人凑到初暒面前急切道,“原来你才是那个机灵的呢,这村长家的苟圣虽说比你大几岁,可我瞧他身体似是不太好了,估计你嫁过去没多时他就要归西啦,他家中这么着急说亲,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你辛苦几年若是能争气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偌大的家产还不都是你的了。”
“可我方才听说他家里好像还有个兄弟呢。”
相姑婆嗐了一声,像是没将他那兄弟放在眼里,“你说苟旦啊,他与你一般大,模样虽说比他哥强些,可奈何是个书呆子,家产什么的你多长个心眼还怕争不过他?哎呀,等他哥死了你嫁给他也成啊,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嫁过去,苟家的就都是你的啦!”
初暒淡淡笑着并不说话,相姑婆又用肩膀碰了碰她,挑眉说,“你往后鸡犬升天了,可别忘了给你牵线的姑婆才是啊。”
初大年气的说不出话,妻子于嫣红又拽着他不叫他动手,正在憋屈时,却听见自家闺女说,“那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面,叫我亲眼瞧瞧,他们家是不是像您说的这样好?”
“哈哈哈,你倒是个直爽的。”相姑婆想了一下说,“那便赶早不赶巧,就今日如何?早早定下来,过了年就办喜事,也好让咱们柏桥村好好热闹一回。”
“行。”
得初暒点头,相姑婆喜笑颜开的转身出门,“那你们等我差人来请,我先去叫他们好好准备准备,哎呀这事要是成了,可是天大的喜事呐……”
发出聒噪声音的人离去,初家好不容易才平静的日子像是又浮起了乌云。
初大年皱着眉担忧问,“闺女,你真想嫁于村长家的苟圣啊?”
初明也说,“眠眠你还小呢,可不能因为旁人说了些好听的就全然听信啊!”
初暒正在思考如何向他们解释,一直默不作声的于嫣红说,“你们俩谁有我眠眠聪慧?平日里若不是眠眠有主意,咱们一家早就任村里人欺辱了,她如今这样应付相姑婆,自有她的道理,吃过饭后,我们等她细说便是。”
初大年和初明连连点头,大家再次坐下吃饭,可这饭菜入口的滋味却与先前大不相同,匆匆吃完,初大年拦着儿子不让他洗碗,初明只好同母亲坐在一处想办法应付相姑婆。
“不论如何,妹妹决不能嫁给苟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