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也在安排下自刎假死,离开邯郸之地。
许是从罗敷的事里看到自己。兰芝逐渐有些许改变。她不再一种自我愧疚的阴霾里活着。
她曾因为怀不上孩子而自我操控自己,自觉对不起卿郎,故对焦母的一系列指摘想的理所当然。
但面对罗敷,她才懂,近朱者赤。她作为旁观者,看得清罗敷的近况,而自己深陷囹圄,却又不知何解。
还好,她遇到了罗敷。那日,罗敷看到她手上冻疮。晚秋未入冬的时令,按理会有冻疮的发生,但兰芝从前指段葱白,双手纤细,本不是会有冻疮的发生。
做多家务的罗敷察觉到,兰芝的双手是做多了活儿导致的。
“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手是不小心造成的。”罗敷举着她的手问道,她势要兰芝说出那个她怀疑的真相。
兰芝一脸尴尬,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焦母的作为,邻间有所传闻,窒息的压迫,让家里的儿女对她都害怕不已,控制欲也让她的一双儿女懦弱,难有建树。两年里,兰芝平日里护着溥儿,也让她受些学习,不容易之下才让她对大千世界充满想象。
罗敷看着面前的兰芝,她虽然有所准备,但当兰芝亲自承认后,她还是不能相信,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竟在嫁人之后,被迫做出这些。
“兰芝,莫要说我,你也不可当局者迷。”罗敷说道,她拿出珍藏的冻疮膏,亲涂在兰芝手边,“你就是你,怀孕之事并非你之责,这非人待遇,又凭什么弥补?”
兰芝沉默,她看向窗外一棵梧桐已只剩仓枝,等待来年开春的抽芽。
她家也有一棵梧桐,是她幼时亲自种下的,而如今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这日,兰芝如往常一般鸡鸣起身,简单洗漱后,她令流霜适时叫醒卿郎。
“啪。”又是如往常一般的一掌掴,但今日兰芝却比不再像往日的默不作声,她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声音不大,差不多正好让寝阁中人听到。
机杼声仍旧,虽说兰芝几年里也熟悉了这操作,但今日,她还是故意露出了些笨拙,故意弄了些伤。
焦母见状,却不依不饶:“怎么回事?连这的做不好?你不怕神明继续责罚,再生不出孩子吗?”她惯会用这一套让兰芝不可辩驳。
“好了好了,先到这里,你先去侍奉仲卿。别让他看出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走到寝阁,兰芝见焦仲卿已经醒来,心中暗喜。她没有讲话,只不断哭泣。
“卿郎,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无计可施,还请你同母亲求求情啊!”兰芝在赌焦仲卿的举动。
时间一瞬一瞬流过,最终,焦仲卿还是起身前往母亲的房中。
寝阁内只剩兰芝同流霜二人,她很庆幸成功了,但她却也在犹豫,犹豫着,之后何如。
寝阁内只听到不时的捶床声,焦母的声音不时传入,令刘兰芝心惊。若她没有猜错,此刻焦母势必想赶她出去。
最后兰芝看着焦仲卿回到寝阁,一脸颓唐。他跪下对着刘兰芝道:“兰芝,我不愿赶你走,但今日无奈,母亲逼迫,是我之责。”他拍了拍兰芝的手,继续道“你且先回家,我先回府衙,不久后定迎你回来,求你暂且忍耐,好吗?”
兰芝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看被挟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两端,选择哪一步都不愿意,所以他想维持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往昔初阳岁,我嫁与你,这几年你看得清楚,我又何时举止自专由?”兰芝问道。她自认不算完美出挑的媳妇儿,却算不上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兰芝,我懂,我都懂...”
“我既已如此,事事循她,却仍被驱使,又有何再回来的颜面。流霜!”
流霜将整理好的箱奁交到兰芝手上。绣腰裙,葳蕤自生光;红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里物品各异,都用绿碧青丝绳,装载其中。
“卿郎,我人贱物也鄙,或许这些不足迎后人,但希望可以留待作遗施给你,从此我们的缘分也当如兰因絮果。”
“兰芝,不会的,母亲只是仍未消气,她会留下你的...”其实话到最后,焦仲卿已经语气减弱,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他应当知道,他母亲并非没有想过这主意。但他为了息事,却也未当回事。
“卿郎啊,你若不在快些走,今日赶到府衙就又要迟了。”兰芝扯开话题,她心中纵使有万般不忍,但内心的决定坚毅,不可更改。
焦仲卿还是没说一句话,离去了,兰芝望着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刚刚一出,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哪怕再做挽留,兰芝也多一分留下的念头,但他没有,仍然选择逃避。
其实兰芝故意让流霜将箱帘拿出告诉他,就是为了让焦仲卿将自己的分量加重些,让他知道自己的委屈和他母亲的无礼的对比。
流霜见焦仲卿离去,又放回箱帘,上前安慰兰芝:“小姐,咱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你不高兴吗?”
兰芝推开流霜的手,自顾自抹了抹泪,道:“欢喜是欢喜的。但流霜,若是一个男人在婆媳之间处处选择不作为,你觉得,这样的家,还能牢靠吗?”
流霜没有也无法应答,阁中又是熟悉到令人可怖的寂静。
阳光渐暖,兰芝露出久违的笑容,笑容里有欢喜,却也有苦涩,或许直到今日,她才看清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