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天的旧友——也是新任妖首岑知淮所托查阴妖祸世一事。
二十年前大乱发生时宁玉镜才出生不过两月,却也因此失去了妖丹,每月都将受妖力反噬之苦,故而常年养在深山,不曾露面。眼下阴妖肆虐,二十年来勉力维持的和平岌岌可危,岑知淮虽为妖首,亦因那场灾祸身受重伤并不得众妖认可,常年深陷夺位之争,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几次三番上门请她帮忙。
——“阴妖肆虐确有其事,但我们妖族同胞也失踪不少,小镜,你最善奇门遁甲,此事非你不可,你就当是给岑叔一个面子,正好也找找你的妖丹。”
此乃岑知淮的原话,而岑知淮收到的关于最后一只妖莫名消失之地的消息,正是楚山城。
宁玉镜虽自觉不比她母亲有安定天下的雄心壮志,但也不愿母亲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只得赶鸭子上架,顺着岑知淮给的少得可怜的消息寻了进来。
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宁玉镜百无聊赖地抛了抛手中的圆币,圆币落入掌心,赫然是一枚五帝钱。
这枚钱币与民间通用的略有不同,隐约可见轮廓上涂有朱砂,除此外,币身还有一道深刻的划痕——此钱正是半月前那个独眼捉妖师的法器,宁玉镜当时虽然逃得匆忙,不过送上门的宝物断没有让的道理,顺手就带走了。
捉妖师使用的币钱相当于身份的证明,一般出自捉妖世家的捉妖师会用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铜币,寻常的捉妖师则是本朝铜币,只是宁玉镜手中这枚既不是上古旧币,又非本朝所产……
宁玉镜下意识先想起那人发紫的瞳色。
一个怪人,她正要将铜币重新塞回腰边挂着的锦囊里,铜币竟诡异地闪烁了一下,快掉完的朱砂隐隐泛着金光。
宁玉镜:“?”她犹疑了一下,一丝妖力顺着指尖流入铜币。
下一瞬,铜币正中显出一只龟蛇模样的形状。
这是……玄武相?
玄武主水象北,捉妖师的东西显像必定和妖有关,免了她再起局占卜。
铜币被握进掌心,宁玉镜抬眼,透过帷帽的轻纱看向北处。
那是楚山侯府所在之地。
前有所谓的“捉妖赛”,后有法器定向,这侯府是非查不可了。
……
捉妖大赛就设在楚山侯府中,秋分正是初筛之日,此事对楚山城来说的确算得上大事,一时间形形色色的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那个蒙脸的!站住!”
“说你呢!”宁玉镜被人从背后推了一趄趔,还没站稳就又被撞开,耳边炸开一道怒喝,“还有你!”
宁玉镜:“……”
她才勉强稳住身形,剑柄已经指在她颈前,一副说错一个字就让她首颈分离的架势。宁玉镜眼睫颤了颤,配合地装出惶恐的神色:“这、这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她身旁传来一道温柔悦耳的男音:“统领,您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声音几乎交叠,宁玉镜眉头一动,这个男人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听过,随即她又听见另一个粗嗓男人道:“什么意思?侯府要招捉妖师,你一个瞎子去凑什么热闹?!”
原是一个同她一样的倒霉鬼。
“听见那边说的没?”她跟前的侍卫不安分地用剑柄点了点她肩颈处,带着敲打的意味,“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宁玉镜很想砍了这人的手再踢飞他的脑袋,可惜妖在人檐下,她伸手将剑柄拂开些,弱弱道:“统领,我会捉妖,而且我已经报过名了。”
侯府每夜府外都戒备森严,宁玉镜一时并不想打草惊蛇,只得出此计策,借“捉妖”的名头混进去搅一搅浑水。
一旁温润的男人亦在解释:“在下只是见不得强光,并不妨碍捉妖,更何况我也报了名……”
“报名自然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侍卫脸上浮起猥琐的笑,握着剑鞘就要掀宁玉镜的面纱,“特别是你这样遮遮掩掩的……”
宁玉镜面色渐冷,她无意招摇特地伪装得乖巧良善,不代表她真的是任人拿捏的柿子。
妖诀已然蓄在指尖,一道女声突然打断:“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个耀武扬威的侍卫一惊,立马收成正经严肃的模样,朝说话的女人拱手道:“少夫人。”
女人走近,先向宁玉镜和她旁边的男人颔首致歉,才转身训斥:“来者是客,侯府就是这么教你们做事的?”
两个侍卫垂着头,其中一个还想辩解什么,但女人只是摆了摆手,道:“回府领罚罢。”
语罢,待两个侍卫都退下,她才对宁玉镜两人说:“府内管教不严,二位见笑了。我姓虞,两位若不介意便随我入府吧。”
前两日在风雅楼为宁宛天说话的也是她,没想到竟是楚山侯世子的夫人,宁玉镜收了戾气,柔柔颔首道:“夫人好气度。”
那男人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做派:“多谢夫人。”
虞琅先一步领路,宁玉镜正要跟上,余光瞥见身旁那个和她一样倒霉的男人身形颀长,不禁又想到先前熟悉的声音,心中莫名涌起一种诡异的预感。
她抬眸,恰好将此人的面容纳入眼中。
即便这人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甚至以白纱覆眼装起了瞎子,但他化作灰宁玉镜也能认得——
不是那日差点要了她命的捉妖师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