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空中云朵不是软绵的白色,而是压得很低的灰黑色,仿佛将天与地都压缩到一起般的压抑,热气也无法释放,只好被压缩的更加闷热几分,人们即使丝毫不动,汗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淌。
在树下乘凉的老人,摇着缺了一个角的蒲扇,望望天空,“这雨马上就要下来了哩。”
仿佛应验他的话似的,这边话音才落,跟着就有一颗两颗豆大的雨点撞上他旁边的泥土地上,溅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埃。躺在他脚边的慵懒猫儿,被雨滴砸了个正着,惊得它弓起后背,警惕地踱着猫步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可疑的敌人,渐渐就要放松下来。顿时一开始的几滴雨水变成一块厚重的布匹铺盖下来,这猫儿“喵呜”一声撒开四条腿跑了个无影无踪。
徒留那老人在原地,连接抱怨“这说下还真下啊。”只好更往树下躲了躲。原本在地里劳作的人要么毫无遮拦地扛着锄头从老人身边奔过去,要么扯了上衣遮住头,却又将浑身四肢淋了个湿透。
唯一方向是家,无一停留。
一道泛着紫色的闪电劈开黑沉的天幕,带着雷霆之势,抽象大地。
那闪电正好落在最大最高的一棵树上,只是虽然这树足够粗壮却经受不住那雷霆一击,直接从中间被劈成两半,分别向两个方向倒了下去。待两半树干倒地,才发现那树被劈开的部分全部呈现出被烧焦的黑色。
只是大雨的声势将从那树下传出来的微弱呼救声给淹没了,没有一个匆忙躲雨的人听见驻足。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从远处走来,脸上满是泥土看不清样貌,脚步阑珊,拖着沉重的步伐,即使在大雨之中也不能够使自己走得更快。他的眉眼处透着一股子倔强和不认输的神情,他虽然走的极慢,脚步也有些凌乱,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般总会左右摇晃两下,但他始终没有倒下。
他叫梁树成,村里的的人都只叫他小坏蛋,而他的名字却从来没有人叫起过。原因是他爹,别人都叫他爹是大坏蛋。
叫他爹梁老二大坏蛋那是毫无疑问地名副其实,偷鸡摸狗,调戏村里的黄花大闺女,可不是坏蛋嘛。可是叫还只是个孩子的梁树成为大坏蛋则是株连之罪。一来那个时候梁树成还不到两岁,连坏蛋是什么意思都还不明白,就被安上了这个名号。
那也是一个下雪的冬天,也就在他两岁的时候他爹因为喝了酒去赌博输了赖账被人追着拳打脚踢一通,最后被雪盖在了不知何处,连尸首也没找到。而梁树成的娘自他出生以来是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就这样他成了孤儿。
除了有一间茅草房可以遮风挡雨外,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找吃的,饿了只会缩在门槛的地方等着他爹带回来一些食物,可是他却再也没有等到了。寒冷和饥饿将这个孩子压倒在地上。
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他家门口路过发现了躺在门槛上的小娃,他走上去,伸手摸摸了头脸手身体都是冰凉的,只是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呼吸。他叫了几声没有其他人应他,才知道这家里怕是只有这个小孩一个人。一向鳏居的他也动了恻隐之心,想捡一个娃回去陪着自己,也不至于寂寞,便将他抱回了家。
谁知道小娃醒过来吃饱饭后竟然趁老人不注意跑了个无影无踪,老头四下寻找了一天,无果,只好放弃,只能叹息自己注定孤独,连捡来的娃都要跑掉。然而,三天之后那个娃儿又出现在老人的门口,又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老人只好又将他捡了回来。
原来那小孩竟然记得自己家的位置,在那里有他唯一可以依靠的爹,虽然他爹时常打骂他,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却仍将他当成是天一般的仰望崇拜。消失的三天他不过是回家去等他爹,然而三天的时间他没有吃喝任何东西,他也找不到任何东西吃,所以才有回到这位好心老人的家里。
如是这般消失又出现几次之后,老人终于弄明白其中缘由,也不由心生感动,虽然梁老二是个大混蛋,可是却有一个不混蛋记亲情的儿子,他是羡慕的。
再后来,梁树成更大了一些之后渐渐不再满足于回家等梁老二,而是开始到村里四处寻找,他不相信那个经常打骂他但偶尔也会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叫他名字的爹会抛下他走的悄无声息,他一定要找到他。
因为他总是在村子里晃来晃去,这里走走那里瞧瞧,然后什么也不做又走掉,即使只是一个小孩子,次数多了之后也引起了村民的警惕和防范之心。后来有人认出了他是梁老二的儿子,村民便把对梁老二的憎恶之情转嫁到他的身上,叫着他小坏蛋,村里的小孩子们在大人的带领之下更变本加厉地欺负他,扔他石头,讽刺他,讽刺他爹。
说他的时候他是不为所动的时候,但是一说到他爹,他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野狗,见着骨头就上去死咬住不放,那些讽刺他爹的人就是野狗的骨头。
就这样梁树成学会了如何与人打架,并且在打架的时候以自身最小的伤痛换取别人最大的伤痛。有时候他也将石头扔到那些扔过他的人的窗户里去,将窗纸砸个稀烂,有时候他又把别人厨房做好的包子馒头统统撒上泥土。奇怪的是他从来不偷别人的东西来吃,他会到河里自己抓鱼,也会到山里摘果子,或者回到老人家中饱餐一顿,那也是他实在找不到吃的而且又饿的受不了的情况下才会如此。
这天下着大雨,梁树成刚同一群孩子打完架,他的原本破旧的衣服被撕得更碎,变成了这幅衣衫褴褛的模样,而他的脚也被一个胖子踢中,恐怕是折了。他很饿,却没办法到其他地方找吃,于是只好到老人这里来。
可是老人的家里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闷热空气四溢。他抱着身子发抖,又是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了吗?不,他不相信,他要去找他。
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