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郁的声音像吹进耳朵的清风。“假如一直没有有求必应,那么我来当你的心想事成。”
我的大脑有一刹那的宕机,然后眼泪随着相贴的面颊骨碌碌滚落下来。
“你当不了我的心想事成。因为,我已经失去了‘相信’的能力。”我哽咽道,“我离开人群已经太久太久了。我该怎么办?云持学长,我害怕。”
就算云持学长是那般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他所说的永远也不会变得更远。人是会变的,永远是没有尽头的,人有限的双脚是无法丈量无限的永远的,在或早或晚,他们都会拖着小行李箱、逆着耀目的阳光从我的家离开。
纵然我已走不出你的眼睛,横亘的仍有我心中不可平的山海。
李云持只是蹭了蹭我的脑袋:“阿应,月亮可以奔你而来。让我来‘相信’你就好。”
上天啊,你听到了吗?眼前的这个人,说他要来相信我,要给予我无条件的爱和希冀。
我不住地用李云持的头发蹭着眼泪。我想我现在放声大哭的样子一定很丑,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用头贴着我的头。
……
我们回到橄榄石矿石小楼的一层时,餐厅灯火通明,阿方索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中举着升腾热气的瓷杯;另两个瓷杯和配套的茶壶安安静静立在餐桌上。他秀气的脸孔笼罩在发丝投下的阴影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随着李云持的脚步声靠近,阿方索抬起头看向我们这边,然后脸上漾出一个柔软的微笑。
“英格丽德,你回来啦?我很担心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蹬下皮鞋、将双脚塞进拖鞋的李云持走向桌边,将我稳稳地塞进离阿方索最远的椅子。
“我回来了,封沧学长。”我对阿方索眨眨眼。
叮咣。瓷杯磕在桌上。阿方索——封沧双手抱着头,修长的手指深深嵌进发丝中间。我大气不敢出,李云持也没说话,我们就这样等着他像不久前记忆被唤醒的李云持一样,逐渐平复下来。
“……英格丽德,真厉害啊。”封沧深深吸着气放开手指,散落的金发好似草垛顶被风吹落的稻草丝,“真是的……也让我当一回男主角不好么。”
封沧小声的叹息回响在耳边,随即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表情。
“英格丽德,你眼睛红了……不要哭。”他凉凉淡淡扫了站在我身后的李云持一眼:“你欺负她了?”
“我反对她们五个继续参与《你好新世界》的录制。”李云持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正色提出要求。
封沧晃着瓷杯中的茶水,嘴角笑得弯弯:“不继续录制,不想她们被处理掉,那就继续拖着进度,对么?一直拖下去,管理员——提莫西,难道就不会失去耐心么?没有用的棋子——”封沧将瓷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桌沿,“还是要被淘汰掉的。”
他伸长手臂想要过来触摸我搁在桌边的手,被李云持挡掉。
“阿应受伤了,你别动她。”李云持毫无感情道。
封沧笑容不变,色彩浓郁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英格丽德,你是五个人里最优秀最称职的女主角。提莫西已经一头沉浸在片场里,短时间内没有出来的意思了。你仔细想一想,录制《你好新世界》真的不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成就感吗?用你的演技牵制住提莫西,又能帮我们五个完成本来的任务,对大家都好,岂不是双赢?”
“我……”我刚张口,李云持就上前挡在了我和封沧之间。“阿应,我带你回去休息。”
趴在李云持背上离开前,我偷偷地抬眼看封沧,他坐得端端正正。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生气这一类的表情。
……
不知道睡了多久,米什卡又飘来我床前,用穿着白丝的脚咣咣踹我的好腿。
“别睡了,起来,我18小时内只能过来两分半,你要珍惜。”
我揉着睡眼稍稍撑起一点身体。“为什么?”
“彼得鲁什卡结婚,我去吃席,还走不了。”
“彼得鲁什卡,那个木偶人?”
“我哥。——不过这不重要。”
米什卡欧泊色的双眸眨了又眨。据她拍着胸脯担保,连通时空夹层和三次元的条件有两个:一是三次元视点下水星绕太阳完成一个公转周期,二是时空跳跃者之一具有足够强烈的心愿。
“也就是说,在耿天添抹杀掉我们五个之前,达成上述的两个条件,就可以回家了。”
米什卡点点头,瞅瞅床头花瓣一样绽开的落地灯:“这房间原本是我的,你能在耿天添察觉之前找到藏备用机的开关,也算有点本事。”
“备用机——你为什么来找我,不去找姚琥珀?”我疑惑地偏偏头。
“因为你看起来懂得比她多,这两分半用来和你沟通更不容易被浪费。走了。”
米什卡话语的余音再次消失在一片雪花点中。我略一思索,深吸一口气,摸下床准备出房间门去完成我该完成的使命。
四层女孩子们的房间个个紧闭,金盏花纹样的墙纸在幽暗的光线下不发出一丝闪光。我慢慢地挪到三层,见到有一个房门开着一条缝。挪过去,里面传出克桑托斯和隋菡的说话声。
“红配绿赛狗屁!黑粉配才是最流啤的!对对对就是黑色蝴蝶结加粉色镶边和粉色金属小心心!”
“这件粉色那件也是粉色,我要是提莫西我都审美疲劳了——谁?!”
克桑托斯惊叫一声,将手中蓝色荧光边框的数位板“啪”地一个倒扣,和隋菡齐齐回过头来看着门缝里偷窥的我。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挨得极近,怕是方寸之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隋菡撑着桌面的手臂还搭在克桑托斯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