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来的小女郎哪里料到这里会站着个容光绝美的少年,见白衣美人倚着树冲自己勾唇一笑,她便立刻住了脚步,愣道:“哦……”
子徽仪水眸微弯,轻轻启唇道:“女郎,可是往祭礼去么?”
小女郎道:“是、是。”
子徽仪道:“那陵殿闷得很,我本想溜出来透透气,却走岔了路,现下走不回去了。”
小女郎道:“啊,竟如此……那——”
“女郎认得路么?”
“认得认得。”
子徽仪望着她,微微侧首,露出好看的鼻梁线条,这个角度更显他长睫如羽,俊美非常,只见他玉唇微启,轻声道:“可否容请我随女郎行一段……”
“自然可以!”小女郎早看呆了,连忙点头,一把扯过身后随从捧着的手炉,上前想塞给子徽仪,刚要动作,似乎又觉得不妥,回头望望,自己出来取物就带了一个女侍从,没有男仆,便站在子徽仪前面一步,将手炉递了上去,有点不好意思道:“天冷,若公子不嫌,还请一用。”
子徽仪垂眸看了那手炉一会儿,才缓缓露出笑来,“我正觉得冷呢,多谢女郎。”
小女郎听他嗓音柔和,轻声谢了自己,心里觉得很不错,笑着与他一道往前走。
子徽仪转身往前走时,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一道目光,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身躯微僵,周身的寒毛几乎竖起,一种战栗而激动的感觉涌向他的四周,他一时顾不得别的,猛然回头,却见到身后小道空空,枯木萧瑟。
什么也没有。
子徽仪怔了片刻,缓缓回过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公子怎么了?”
他闻言回神,对身旁人笑道:“无事,好像听见鸟雀叫。”
小女郎笑了笑,暗暗看了他一眼,状似无意道:“在这里遇到可巧,不知公子是哪家的孩子?”
子徽仪笑道:“我是丞相府的子徽仪。女郎您呢?”
啊……竟是缙王未婚夫……
小女郎呆了一瞬,抿了下唇,声音低了几度:“我是柳家的,我叫柳明春……”
“是么。”子徽仪目视前方陵殿,轻轻笑道,“今日多谢柳女郎了。”
“区区小事,何需公子言谢。”
-
安陵东侧,人影稀疏,尤为僻静。此时祭礼将启,来的人都聚在后方陵殿附近,此处便安静下来。
慕归雨下了车马后便借口更衣,绕到了这里,此时对着道边植的干竹直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脚步声将近,随行的乌素低声提醒:“家主,是闻人家的女郎。”
慕归雨微微扬颌,示意乌素及旁人退至远处看守,自己站在原地,静等闻人言卿近前。
果然未等多久,脚步声便在身左后方三四步远停下,慕归雨转头微笑,道:“司录大人,巧遇。”
闻人言卿今日没穿官服,穿了一身素袍,外面套了个同色大氅,颜色甚为素净,头上也只有一枚竹簪,仅耳上戴了个蓝坠子,在脸侧一晃一晃。
她道:“不是巧遇,我看见你出来,找了三条路才找到这的。”
对于这个人的直白,慕归雨也不多言,只笑道:“嗯。那你说吧。”
闻人言卿沉默了会儿,微微抬一点头,看她,似乎是想从眼前这张脸上找出什么。
慕归雨迎着她的目光也不恼,只笑问:“怎么?”
闻人言卿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你这样行事,究竟图的什么。”
慕归雨道:“本以为,你会不满在下帮扶缙王。”
“不……”闻人言卿声音很低,很疲惫,却有种沉闷的坚定,“我知道,你不是……”
“虽然,你给缙王送厚礼,写颂文,干了许多奉承的事,恶心得很,可我知道,你不是……”
这回轮到慕归雨发问了:“哦?”
闻人言卿道:“你给缙王写的颂文我看了,‘鸣花异华,不与俗同;美玉生晕,朗朗而辉;灵犀通明,堪名悟真’……”
她念了文中这几句,复低头道:“呵呵……骂的够狠的。”
慕归雨道:“在下不明,这明明是称颂殿下明华秀德的美言,何处不妥?”
闻人言卿听完微微摇头,黯淡面容轻笑,言道:“木有瘿,石有晕,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1]你以玉石生晕,犀角明通比她,不是在骂她有大病么。”
“至于鸣花异华……呵呵……
花无言,何以鸣?鸣则为诡,又偏添异字……诡花异华,怪邪之大极,自然不能与‘俗’同了……你这样,还说骂得不狠?”
慕归雨浅浅一笑,道:“在下竟不知许多好字凑成的句竟能被解读成这般,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哈……”闻人言卿笑了下,似是被她这抵赖模样逗到,可那点笑意转瞬便逝,忧苦之意顷刻又覆在面上,令余笑僵在唇角。
闻人言卿抬头看看阴沉的天,道:“要下雨了。”
“嗯。”慕归雨也望了眼天,微笑道,“冬日降雨,反常呢。”
“这天地颠倒多年,何妨添上四时?”闻人言卿黯笑一声,挥袖而去,“慕大人,时辰将近,走罢。”
寂寥的祭礼,一如当初的丧礼。
武皇未来,皇夫身体不适,也未来,朝中诸多要手未来,只派了晚辈前来走个过场。
倒是北疆的将军们,这次仍不远千里赶过来了,这次魏冲也在,站在秦老将军身后,脸上沉如黑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