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佑盛了一碗,慢慢地舀起一口往嘴里送。
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到对座的人的声音:“你是晚辈,给你是应该的。”
晚……晚辈……?
额角青筋烦躁地跳动起来,陶佑正要说话,嘴里的汤却差点没喷出来,她又勉力咽下去,引来一阵猛烈的咳嗽。
周越把纸巾递给她,“怎么吃那么着急。”
陶佑搁下勺子,陶瓷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她勉强扶着胸口,断断续续地:“你……说什……什么晚……晚辈……”
“什么?”
好容易才止住咳嗽,陶佑坐直身体,叹口气,拭掉咳出来的眼泪,才有力气继续问:“干什么装作不知道?”
周越皱眉,又是不解,问:“什么?”
“你明明说好了等我考上大学的……”
陶佑越说,周越脸上迷茫却也更甚:“说好什么?”
陶佑瞥了他一眼,眼神怒气怨气交加,硬邦邦地:“你说,等我考上大学,就考虑跟我在一起。”
像断电了一样,周越面上有短暂的空白。
他不是没有拒绝过异性的示好,但对面前的人,他也并非只是自诩为哥哥、长辈而已,毕竟他和陶铸是忘年交,在他心里陶佑十足十是他半个侄女。
但此时此刻,他的假侄女显然处于叛逆期。
“现在装作不知道我的心意,是在玩弄我?拿我喜欢你的样子看我笑话吗?”
问出口之后,陶佑情绪马上就上来了,方才呛出来的眼泪又憋不住了。
她还气自己情绪太过汹涌,连连扯了好几张纸巾,用力吸着鼻子,愤愤地把纸团扔向垃圾桶,气势汹汹地逼问:“你是撞坏脑袋还是失忆了啊,为什么要装不知道啊?”
……周越脸上一黑,车祸已过了四年,只有她敢在他面前这样提起这件事。
泥人都会有三分气,周越却愣是生出一阵无力感,偏生陶佑还哭得毫无形象,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恐怕任谁看,都会觉得周越是个欺负人小姑娘的变态。
顶着餐厅里往来各路人的眼神,周越心如死水,耐着性子问:“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
“陶铸死的时候,你亲口跟我说的!”
完全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周越也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是说等你考上大学了再说,你太小了……”
“我不小了!”陶佑挺直身体,猛地抓住他的手,“陶菲这么大的时候就生我了。”
陶菲是她母亲的名字。
这句话潜藏的意思让周越脊背发凉、身体僵直,一时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他视陶佑为需要照顾的晚辈,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
“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对我这么好了,就不能也爱爱我吗?”
这样肉麻至极的话,陶佑说出口也毫无负担,只有周越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陶佑的手心滚烫,双眼灼灼,“我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从十三岁就开始了。”
要是周越没被撞坏脑袋,还记得她十六岁时对他的告白的话,就会发现她现在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个“特别”。
十三岁时意外的相逢给她的春心播撒了一颗种子,到十六岁时她给出告白,这其中可能还有环境的助推。
毕竟那时她刚接纳陶铸不久便与之告别,不过才十六岁,竟见证了这么多的分离和孤独。
周越就像是从抽屉里冒出来的哆啦A梦,在她手足无措、生母不闻不问时,替她料理了陶铸葬礼的所有事宜。
他和两年前她偷看到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不同了,甚至和三年前载着她骑车的样子也不同了。
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带着一束花,看上去克制冷静,眼神怜悯,跟她说:“节哀。”
她的心不知道什么叫不合时宜,在她外公的葬礼上,跳动速度快得她慌乱。
她知道颜旭已经和他分手,她可以重启十三岁时按捺住的心意了,她说:“周越,你带我走吧,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她还记得周越那时的反应,就像看到什么猎奇视频一样,比如小狗说人话之类的,有点好奇,又有点不以为意。
可他也明明亲口约定,要等她上大学再说的。
到现在,她十八岁了,兑现诺言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学,她的心意比两年前还要更确定、更坚决,她再等不及了。
可是周越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珍之重之的承诺,周越说:“陶佑,你搞错了。”
他终于推开了她的手,冷静地解释:“我说你还小,是说你当时的年纪谈恋爱太早了,并不是说我们……你比我小整整十岁,我不会对你有感觉。”
他长篇阔论,陶佑左耳进右耳出,只问:“年纪小,有什么不好的?”
周越就跟过年想给小孩零用钱,结果小孩赖在地上缠住他的腿一样。
他说:“我不是变态。”声音无奈至极。
陶佑腾地坐直身体,愤然:“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身体,你明明对我有欲望!”
“……”
原来她是故意的。
周越既恼火她不爱惜自己,又恼火自己中了她的圈套,“……我是个正常男人,有生理反应不代表就是喜欢。”
陶佑不服,依旧不减锐气:“至少说明你不讨厌我,那为什么不和我试试呢?”
“周越哥,我真的很好的……你能也努力一下吗,我怕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才来玩公路的……”她很少这么称呼他,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