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地里劳作的人渐渐起身。
洛晏拔起一株花生,抖落泥土,伸手仔细地摸索着泥土中落单的花生,一边听陆十六说话。
“我给他,给他们,送了信。”陆十六道,“不知道,会不会,收到。”
他语气有些不确定。
陆十六面露难色。
洛晏心里清楚,现在他们两个的情况不太乐观。
姜寂洲伤得太严重,他自己封了灵脉,短时间内不能用灵力,也无法御剑。陆十六的剑落在船上了,他本就修为不高还受了伤,现在也是寸步难行,能支持信灵发出去安全两个字就不错了。
除了她,他们两人都是短短四天,受了两次伤。
花生乡离临州城十几里路,乡里也不养马,用来辅助劳作的驴车,村民轻易不肯借。若是让两人拖着病体徒步,指不定出点什么问题。
哎,洛晏叹气,这几天就不用想离开的事了。
这时张奇温叫了他们一声,“小洛,十六,天快黑了,咱们今天就拔到这,再晚点不安全。”
她架着一辆驴车停在路边,白嘴白肚子的小黑驴拉着一个两轮的小板车。
洛晏和陆十六把几捆花生抱上车,小毛驴被养得圆润,腮边鼓鼓的,脖子上还挂了一串小铃铛,它只要一动作,小铃铛就发出叮铃的响声。
洛晏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真可爱。”
张奇温翘着二郎腿,“喜欢?”
洛晏点头,“嗯!可以借吗?”
张奇温:“不能。”
洛晏“哦”了一声,被陆十六拉了一把坐上车尾,摇摇晃晃往张奇温家里去。
姜寂洲并不在家,张奇温特意跟洛晏说,他去散步了。
张奇温往后一靠,回头看着两个盘着腿坐在车尾的人。两人都是小圆脸大眼睛,乖巧得惹人爱像吉祥娃娃,干活还不偷懒,今天不少人特意到地里逗孩子,对这两个少年喜欢得不行,两人都收到不少礼物。
家里那位也是如此,不过姜寂洲那张脸,容易让人产生非分之想。白天不少小姑娘趴在墙头看,扰得人不行才起身去散步。
现在这会儿不知道回来没有。
张奇温叹气,要是她的一双儿女还活着,大约也是洛晏和陆十六这么大了。
可惜,没有如果。
驴车慢慢悠悠行在乡道上,沐浴着最后一片红霞,三人一驴的影子被慢慢拉长。
*
张奇温从屋里拿出了晚饭食材,早上吃的那一顿很随意,这才算是请他们三个吃的第一顿饭,用料十分舍得。
院子里的老枫树下放了一张木桌,一盏灯被挂在树干上照明。不一会儿几盘菜被端上来,全跟花生有关:猪肉焖花生、醋泡花生、油炸花生、菠菜花生、青椒花生……简称花生十二吃。
洛晏放下一盘黄瓜拌花生,又走进厨房里,看着无五官大叔熟练地切菜,倒油,翻炒,炫技,不由叹为观止。
张奇温说这个大叔叫魁五,是她请的伙计,昨夜那个妇人叫翠淑,隔壁邻居。近两个月,村里多了很多他们这样被拿走五官的人。出现第一例的时候,大家都很害怕,但渐渐的他们发现他们被拿走五官后,五感依然存在,就是不能说话,样貌骇人了些。大家无奈,只能接受。
她适应了好些时间,才接受这个事情。
姜寂洲回来时,张奇温正指导陆十六刚喂鸡,陆十六就是个乖孩子,除了说话节奏断句奇怪些,还是勤劳聪明的。张奇温对他很满意。
只是没见洛晏。
身后菜香浓郁,他缓缓转身,听见油点在铁锅中跳跃的声响。
厨房热菜白雾中,少女正惊奇地看着铁锅,张着嘴巴两颗兔牙有些显眼,明亮的杏眸中难掩的赞叹。
她已经换一身红色白碎花的短衫上衣,下身是一条紫红色长裤,踩着一双灰扑扑的白色绣鞋,搭配夸张又奇怪,比他身上的这套宝蓝色粗布麻衣还突兀。
洛晏个头小,身材又清瘦,衣服套在她身上,尽管都挽了几圈,还是显得袖管和裤管下空荡荡,加上头上那块红褐色头巾,略显滑稽。
这时,洛晏微微抬头看见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她伸出右手开始有些迟疑,但很快自然地挥了挥,脆生生跟他打了个招呼,“姜少侠。”
姜寂洲微微一愣,才回应她。
她怎么这么自然而然?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这只是千万个普通的日子一样。
厨房是一个没有墙的棚子,灶台厨具不用时挂在柱子上就可以。她站的位置灯光分明没多亮,但她笑的那一瞬间,姜寂洲突然觉得里面像落了一束白色的光,不偏不倚就洒在她身上。
光?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姜寂洲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
洛晏从魁五手里接过最后一个菜,花生炒肉末。魁五从一旁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锅里,开始刷锅。
张奇温招呼他们坐下,往日这院子里只有两个人,如今多了三个年轻人,热闹不少。
四方的桌子,五个人坐满了。姜寂洲、张奇温、魁五一人占据一方,洛晏和陆十六两个年纪最小的挤一根凳子。五人的气质各不相同,谁也不和谁一样,但气氛意外和谐,像极了一家五口。
明亮的晚灯下,
张奇温给每人都夹了一块肉,洛晏道谢后,准备开始吃饭,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请宿主注意,两日适应期已过,同甘共苦模式正式开启。”
洛晏拿起的筷子抖了一下,“……”
是啊,今天是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