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纸人堆的后面响起:“别让他们废话了,快点拿鬼子莲来换,不然大的小的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刘大富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不可置信地望向纸人堆:“……妈?”
刘莹猛地回头,立刻认出这就是当初他们第一晚遇到的老妪——这人竟然就是把小枫卖掉的奶奶?
“老虔婆!”
柳绵双眼如电,双手猛地一挥,一个苍老儿佝偻的纸人便被她隔空摄住,高高地浮了起来!
老纸人脖子被捏住,纸做的身体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但她还能出声,她凄厉地大喊着:“大富救我,你老婆要杀我啊!”
“果然是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
柳绵浑身怨气如岩浆一般沸腾起来,她指甲暴涨,长发飘飞,尖叫着便扑了上去,要撕碎老妪纸人。
“绵绵,住手!”
刘大富扑了上去,双目猩红地盯着柳绵:“我还有几句话要问她!”
可能是他的神情过于凌厉,柳绵双眼一眯,竟然给了他这个机会。
“大富,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啊,我养你那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刘大富紧盯着纸人:“妈,我是捡来的?”
纸人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我容易吗……”
所以,是真的,他是捡来的。
刘大富苦笑一声:“难怪……”
他五岁那年,弟弟出生,他就成为了家里最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家里的活全都丢给了还年幼的他,他要带孩子,要做家务,甚至还要给做木工的爸爸扛木头。
妈妈对他的态度也坏了起来,不但不给他吃饱,还故意当着他的面给弟弟好吃的。
但日子也能过下去,在家没吃饱,他就去外面找野果,挖野菜,去河里扎鱼,还能掏到野鸟蛋,他每次都会偷偷吃掉再回家。
上小学之后,他在学校住宿,伙食只有馒头咸菜,但他每顿都努力吃到撑,放学后还出去捡垃圾卖钱,给自己买鸡蛋和牛奶。
他想,弟弟有的,他也得有。
就算是自己挣,也得有。
六年级毕业后,他竟也长得又高又壮,十一岁时,已经比佝偻的爸妈都要高大健壮。
爸爸曾经有一次想对他动手,但是看到他鼓鼓的手臂,又退却了。
再后来,他初中毕业就肄业,被送去了做修车的学徒。
拿到第一笔工资后,他就开始做小生意,投资,盘店铺……到二十出头时,他已经小有积蓄。
有次下班时,他路见不平,救了被混混欺负的柳绵,柳绵芳心暗许,他得以娶得美妻,生了娇儿。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直到孩子不见,妻子失踪。
一切天翻地覆。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纸人跪下:“您的养育之恩没齿难忘。”
砰砰砰——
他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重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向纸人:“一码归一码,请回答我,小枫是你卖掉的吗?”
纸人一愣,随后拼命扭动着挣扎起来,“你竟然怀疑我!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我就应该让你在垃圾堆冻死!”
“是,还是不是?”
刘大富目光执拗:“我只要一句真话。”
听到这里,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郁小白望向了纸人,她静静地凝视着纸人,目光平静,但是专注。
她心想:希望这个纸人能说真话。
纸人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头盖下,将她压得动弹不得。
灵魂颤抖之下,她根本无法撒谎,只能凭着本能叫骂:“那个崽子该死!你媳妇又瘦又小,生出来的孩子也跟个瘦猴一样,一看就养不活!”
“那贱人还要给那崽子买进口奶粉,他是什么皇帝命,凭什么喝那么贵的奶粉,你弟弟小时候都没喝过那么好的奶粉!”
“他就是个无底洞,早晚会把我们家吸干!”
“我把他卖了是为了我们家着想,你该谢谢我!”
听到这里,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老妪的无耻,连刘莹都听得面色铁青。
柳绵更是鬼气翻腾,已经将要克制不住,她问刘大富:“你还要护着她吗?”
刘大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悔恨的泪水肆意横流,他满嘴血腥味,双拳紧握,艰难地开口:“你去吧。”
闻言,柳绵仰天长啸,飞扑向纸人!
而纸人吓得哇哇大叫:“大富,救我啊大富!”
“我是你妈啊,是我把你养大的!”
“我就算没有生你,我也养大了你,你不能见死不救!”
“啊!快救我……你这个白眼狼!”
“狗崽子!”
“啊——!!!”
它没有叫太久,因为柳绵的指甲锋利如刀,一下便割破了它的身体,刹那间,漫天纸屑飞舞,如同一场暴雪落下。
奇怪的是,老妪被杀时,其他纸人毫无反应。
仿佛老妪的死与它们没有一点关系。
刘大富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地面上。
纸人老妪化作的纸雪很快停了,但孩子还没有换回来。
柳绵舔了舔指甲,看向人群中看管孩子和刘莹两人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