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徊雪有锻炼身体的习惯,每天吃完早饭后,会趁着阳光正好,在小区里散步消食。
马上要过年了,小区愈发冷清,走半天未必见到一个人,所以谢徊雪没有戴口罩墨镜,随便套了件柔软的羊绒大衣,披散着长发出门。
冬季的严寒慢慢消退,迎面的微风携带些许春意,她步履轻快地走在树荫下,踩着冬末的落叶,难得地平静放松。
顺着林荫小径往前,拐过四季常绿的灌木丛,可到达锦湖别墅区景色最好的湖泊。谢徊雪一转弯,便见到波光粼粼、日照点金的湖水边,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正侧身站着,慢慢吸着香烟。
他的姿仪极佳,即使远远望着,也能感受到周身萦绕着的优雅矜贵之气。只是吸烟动作透露出疲惫倦怠,给他贵公子的外表平添几分忧郁。
“萧靖章……”谢徊雪喃喃。
这是重生以来,唯一能带给她情绪冲击的人。
对杨叔叔,她不舍。对董若成,她厌恶。而对萧靖章,很难形容内心复杂的感受,只是每次见到他,或想到他,都会如同被闪电击中般,条件反射地心悸。
她定了定神,慢慢走过去,在一米开外停下,轻声打招呼:“嗨,萧先生。”
萧靖章猛然回头,见到谢徊雪后,脸上闪过讶异和隐藏得极深的无措。
“谢小姐?”他赶紧碾灭烟头,包进随身携带的纸巾里,“好久不见。”
谢徊雪浅浅笑着:“是呀,自从上次试镜,就没机会再见面了,多谢你替我发声。”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言谢。”萧靖章找到垃圾筒,把烟头丢掉,恢复了平常的冷峻。
“萧先生也住在这边吗?我住这里几年了,好像没见过你。”
“我现在住19号别墅。平时确实很少来,我在江市有自己的房子,今年家里要去市郊祭祖,才集体住进这里,过几天又要离开了。”
谢徊雪恍然,原来萧家祖籍在这边,而非产业大本营京市。她突然想起来:“我住18号别墅,就在隔壁,好巧啊。你是不是年二十六过来的呀?我那天刚好看见车队进19号别墅。”
“是,我是大年二十六入住的。”萧靖章为这巧合感到奇妙,在阳光下笑起来。笑颜极致俊美,不带一丝阴霾。
谢徊雪不免失神片刻。她回想起多年前,被媒体大肆转发的萧靖章生前最后几张路透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明明处于最好的年华,却面容瘦削、神情倦怠,一双眼睛死气沉沉。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变化如此之大?
他的车祸,又是否和性情大变的原因有关?
疑心一起,瞬间便有前世记忆如密集的蝶群扑来,不断折射出过往种种。
谢徊雪必定要救杨叔叔。她知道车祸发生的时间地点,不是不能强行避开,但她始终害怕,自己的重生会引发蝴蝶效应。
从上辈子萧家的反应来看,萧靖章的车祸绝对不是意外。天灾好躲,人祸难防,大家同在圈中,工作上难免有交集,她能防一次,不能防一生,若这辈子再来一次池鱼之殃呢?
简单避开车祸发生的时间地点,并非最稳妥的方法。哪怕只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冒险。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找出车祸的真正原因,并彻底解决它。
棘手的是,谢徊雪不能对任何人吐露这件事,无法从外界获得帮助,只能靠自己摸索排查。能算计到萧二公子,并让萧家查了许久,背后的隐情一定不同寻常,说不定危机早已埋伏在萧靖章身边,他的生活看似岁月静好,实则静水流深。而她能力低微,该如何破局?
方才她看到萧靖章耀眼的笑容,突然福至心灵。一切因缘合和,万事皆有因果。萧靖章前二十几年的平顺人生和突然惨死的结局,是一个明显的矛盾,他大变的性格是另一个矛盾。二者之间不会毫无关连,那就从这里入手查吧。
脑海转过纷杂念头,现实只过了刹那,谢徊雪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在直觉中作了决定。
她听见自己笑着说:“邻居你好,我是谢徊雪,很高兴认识你,今后多多来我家做客呀。”
萧靖章噙着笑,眼里满是星光,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这次散步时间格外久,等谢徊雪到家,已经是午餐时间。
杨叔叔独自做了一上午大扫除,把前几天两人没打扫完的三楼房间清理干净了,看得谢徊雪十分心虚。
她赶紧到厨房帮忙端菜端饭,让杨叔叔休息一会儿。
“今天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再不回来我要打你电话了。”杨叔叔不经意地问。
“外边太阳很好,所以走得久了些。下午我来贴窗花对联,叔叔也出去遛遛。”
“你这小胳膊小腿,别摔着了,还是我来吧。”
“我哪里小胳膊小腿了,不长得挺高么。你就出去遛遛嘛,一年到头忙工作,只有这几天能缓一缓。我好心疼的呢。”
“你少任性,少气我,就算心疼我了。”
两人拌着嘴,说说笑笑地吃完了午饭。短暂的午休过后,两人在家里各处贴上了门楹、对联、窗花。谢徊雪买了许多需要手工拼接的红色宫灯,一口气全部组装好,把家里装点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在院门外贴对联时,谢徊雪见到隔壁萧家也有人在忙活,不过看样子像是佣人。
第二天是除夕,谢徊雪没有出门散步,安心在家待着,和杨叔叔一起点香祭拜天地,然后进厨房准备年夜饭的材料。
大大的别墅里回响着电视综艺节目的笑闹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切菜声,以及叔侄二人平和的闲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