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我要死了。”
五公里慢跑刚进行至半程,卢以泰一脚跨下跑步机,歪倒在地板上,把整个人摊成大字型。
萧靖章提醒他:“剧烈运动后不能突然停下,快起来走走。”
“我起不来,我真的起不来,呜呜。”卢以泰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
萧靖章和谢徊雪放慢速度,脚下动作不停,用眼角余光围观一线小生摆烂。
“你真的不起来?”萧靖章再问了一次。
“不。”卢以泰坚定回绝。
萧靖章看了眼谢徊雪,谢徊雪会意,扭头朝远处的遮阳棚喊:“师——兄——!”
大师兄何劲还没听见,卢以泰已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火速回到跑步机上,口里嚷嚷:“我好了,我好了!”
不好不行啊。为了治他的懒病,刘老爷子亲口下令,卢以泰当日未完成的任务差额隔日翻倍补上,并且伙食待遇减半。直到他在规定时限内完成所有训练,才能恢复正常。
他此刻敢摆烂,何劲就敢让他明天加倍练回来。
“呜呜呜。”卢以泰默默流泪,爬回跑步机,半死不活地继续慢跑,一副“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的可怜模样,把萧靖章和谢徊雪看得直想笑。
在封闭环境下,三个年轻人迅速混熟。
谢徊雪发现,卢以泰确实像大师兄所说,本性不坏。他性格大方开朗,碰到不愉快的事往往一笑了之,行事痕迹中能看出家教很好。可以说除了懒,没有大缺点。
卢以泰的事业亦极为顺利。大学就读于国内首屈一指的电影学院,毕业前被大导演看中,出演古装正剧男二,一炮而红。随后资源不断,基本没沾过小制作片子和偶像剧,一直在大制作正剧圈里打转。
相比之下,萧靖章愈发像一株自生自灭的小白菜,弱小可怜,命途多舛,丝毫看不出豪门公子的身份。
他们三个人,人生境遇大不相同,若非这部电影,也许很难有交集。但在这片小小的训练场上,奇异地成为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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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谢徊雪的课程到了尾声。
由于功底扎实、训练刻苦,她比计划中更早毕业,尚未排到戏份,相当于多出几天假期。于是在征得孟导同意后,她自带小板凳到片场观摩学习。
剧组没有固定上下班时间,全看当天飞页安排。谢徊雪在酒店吃完早餐后,来到A组拍摄地点。此时刚拍完一场戏,工作人员正忙忙地收拾道具,布置下场戏的灯光。众多群演围在场边,听副导演比划讲戏。
远远的,萧靖章从另一头走过来。
他身着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周身气场锋锐无匹,如同一把出鞘的玄刀,见血封喉,亦正亦邪。
他的面容俊美依旧,妆容亦十分正常,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过去那些阳光下的笑容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阴郁。
谢徊雪与他朝夕相处二十多天,对这种转变的感受尤为深刻。镜头后肃杀、邪肆的萧靖章,与她熟悉的那个沉默、平和的萧靖章,判若两人。
这就是剧抛型演员吗?
“ACTION!”
随着打板声响起,萧靖章迅速摆出起手式,和群演们打斗起来。
这场戏是个一镜到底的小高潮,走位复杂,动作繁多,十几个群演蜂拥而上,萧靖章左冲右突,节奏快速、有条不紊地按照前期安排,逐一砍翻在地。
很快演到关键节点,萧靖章口吐鲜血,右手以刀拄地,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里杀气四溢,定格几秒后,右眼眶下方肌肉群突然抽搐几下,眼神陡然由杀气转变为嗜血戾气,眉间似乎有一层无形无状的黑雾蔓延而上。
入魔。
“CUT!”
拍摄结束,群演停留在原地不动,萧靖章站起身,走到孟导旁边,一同回看刚才拍下的画面。
反复检查无误后,孟导宣布这一镜过了,众人开始拍同场景其他分镜头。
谢徊雪坐在椅子上,目睹萧靖章挥洒自如地表演,几乎没有停顿地连续一条过,有些发怔。
为了更好地了解“攻略对象”,她专门看过萧靖章的过往作品。他已经是那些烂片里唯一的亮点,但今天的现场表演之精彩、之灵气,竟更胜过去。
可见,环境限制了萧靖章的发展。他是真正具有极高表演天赋的人。
这样难能可贵的天分,和对演艺事业的热爱,让萧靖章从毫无资源的底层打拼起来,斩露头角。好不容易乘上《昆仑》的东风,眼看马上要步入事业新阶段,一切戛然而止于一场车祸。
——这是前世悲剧。谢徊雪在今生、在此刻,终于真正体会到命运无常的可悲,和天才夭折的遗憾。
孟导拍得极为顺心,工作人员和演员们越战越勇。所有镜头拍完后,竟比预计结束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孟导大发慈悲:“今天不拍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众人哄然四散:“下班咯!下班咯!”
萧靖章拎起道具武器,朝场边走来,冷不丁看见默默出神的谢徊雪,不由失笑,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
“怎么在这里发呆?”
谢徊雪猛然惊醒,望向面前微笑的友人,表情有几分怅然:“被你的演技炫着了。”
萧靖章愣了愣,犹豫片刻,笑道:“不至于,我只是一般水平,最近正头痛该如何拿捏角色情绪,你有空帮我研读剧本吗?”
闻言,谢徊雪立刻明白,他多半误会了。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于是果断点头:“我这几天随时有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