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哦,这日子太苦了。”
“谁说不是啊,要不是三十年前东南西北四方地动,一夕之间山河破碎、妖魔横行,谁至于跑到青州来讨饭。”
一场大雨席卷,小小破庙里涌进了形形色色在夜晚里讨生活的下九流,这些赶牲的脚夫、行走的镖客和褴褛的乞丐等,都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乱世生活的不易。
一个稚嫩到略显突兀的声音,呜咽着从破庙的一角传来:“不要死。”
“求求你,不要死。求求老天爷,救救老乞丐。”稚嫩的声音低低哀求,带着死亡的阴翳却在雨夜中显得分外分明。
“呸!要我说啊,求谁也别求这贼老天!”
“就是,这人间现在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是没有见过神仙。”
“这些个神仙不死不灭、无情无欲,在九重天上冷眼旁观,将这天下苍生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保佑过谁?”有人不愤道,听着不像是没学问的白丁,身上的布丁却也是打了又打。
有人不忍:“这老乞丐莫不是快饿死了吧?”
“稀罕,死的人还少吗?城门外可是一堆饿死骨,白骨累累都能堆成山了。”
“老乞丐死了,这小乞丐估计也活不了。哎,也不知道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闻言,众人都默然无语,既麻木到见死不救,也有照见到自己命运的悲凉,似乎都对这世道没了希望。
“听说陆家那小子上沧流山修道了,等他学成归来天下就有救了。”
“是十年前在瑞雪中应漫天华彩而生的陆家,陆灵蕴?听说当他呱呱坠地时发出第一道啼哭,空中便霎时升起了三十六座琼楼玉宇。蔺神相观天,道此子仙源不凡,想必能勘破妖魔现世的厄境。这日子,有盼头咯。”
“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犹未可知啊。”一形容枯槁的乞丐摇摇头。
随着一声天雷劈下,闪电透过残破的屋檐照亮破庙里小小的一隅。
一个脏兮兮看不清面庞的小乞丐,抱着一只早已失去温度的手,紧紧地蜷缩在僵硬的老乞丐怀里,脸上布满泪痕。乞丐也讲一个站山为王,失去了老乞丐的庇护,她只能躲在庙里无人争抢的一个漏雨角落,眼睁睁的看着老乞丐在自己眼前咽气。
老乞丐死了,她不敢大声哭。担心惹得烦了,其他乞丐轻则唾骂,重则拳脚伺候,这是一个弱肉强食到不体恤孤小的时代。
她无父无母,被人用芭蕉叶子包着扔在桥底下,饿急了哭声大,引得人频频探头,发现是个女婴又都摆摆手,叹息地走了。
自身难保的世道,路有病死骨、冻死骨、饿死骨一堆,不以人相食已是万幸,谁还有力抚养女婴呢?
故此弃婴者多,弃女婴者更多。
只有老乞丐,抱起啼哭的女婴,步履阑珊的往城内走。靠着四处讨米汤,一点一点将小乞丐拉扯大。教她在山野中觅食、给她做木头玩具、帮她棒打饿狼野犬。
从今往后,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只能靠自己艰难求生。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
小乞丐趁众人还在熟睡,费力拖着老乞丐的尸体往外走。
她寻到一个背靠着山的偏僻之处,适合做埋人之地。头一晚刚下过雨,土地稀松,小乞丐凭着自己骨瘦如柴的两胳膊,不到半天就刨了个大坑。
小乞丐使了把力将老乞丐拖进坑里,又拿着讨饭的阔口碗打了水,在褴褛的衣服上撕下一块破布,细细沾了水给老乞丐擦身体。
一辈子没干净过,她想让老乞丐清清白白的走。
“孩子,咬着牙活下去。”老乞丐临死前叮嘱她,“活着比什么都强。”
是了,一个老乞丐,临死前还能留下些什么遗产呢?不过是一个破碗、一根破木杖、一句叮嘱而已。
如今这世道,死,轻而易举。可活着,对一个乱世的孤儿来说,重如千斤。
埋葬了老乞丐之后,小乞丐搬来三块大石头垒在坟前。没人教过她这些,她也不知道这个行为蕴含着祈福的含义。只想着给老乞丐的坟做个记号,好再来看他。
来一次加一块石头,来一次加一块石头。这样,她永远不会找不到他。
*
城内,各类包点、甜水铺赶早出摊,来往人群鼎沸。
没人注意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悄悄从狗洞里钻了进城,在这青州城里四处寻觅一口别人剩下的吃食。
“老板,来个包子。”
“好嘞!”
蒸笼打开的瞬间,热腾腾的蒸汽在空中翻滚,白面混着肉馅的香味弥漫开来。小乞丐久饥无力的身体被香味吸引驻足,她眼巴巴的望着一笼一笼的包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老乞丐死后,她已经三天没进食了,肚皮里鼓鼓囊囊,灌满了河水。
“哪来的臭要饭,走开!。”
这乞丐一身污秽站在铺前,来往路人避之不及,这不是挡人财路吗?
包子铺老板脸上泛着油光,拿出抹布不擦脸,却用来撵人。
小乞丐饿得没有力气,被推到一边,踉跄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坐下。她饿得眼冒金星却时刻留意着来往的食客,期待着他们嘴里漏出一点吃食。
街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人们争先恐后的探头看戏,终于有人看清了大喊了起来。
“是灵蕴公子的马车!”
“灵蕴小公子上沧流山修习仙术,途径青州是咱们青州百姓之福啊!”
四匹饰金白马拉着一辆香奢宝车,车身及伞盖皆绘有祥云纹。车辕前端用以扼颈的车轭上挂有六个鸟形金鸾铃,随着马车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