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泓用受到伤害的小动物的目光看着裴晏秋,过往战无不胜的招数现在完全没用,裴晏秋冲他勾了勾唇,眼睛里是尖锐的敌意。
霍泓用一种虚弱的声音说:“我真失忆了。”
真好,一点也不心虚。
裴晏秋眉头都没抬一下,手指动了动,一副你继续说,我在听的冷淡表情。
“我真失忆了。”霍泓提高了嗓音。
“那我也不能放你出去。”裴晏秋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霍泓知道裴晏秋是没信,但他现在除了通过不联网的电子产品知道现在是十年后,其他都一无所知,十年后,那他应该已经二十七岁了。
霍泓问她:“我爸妈那里,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裴晏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件事,她微微抿唇,神情有些晦暗,她讥讽般的反问:“你和叔叔阿姨断绝关系的事,你忘了?”
“为什么?——不可能。”霍泓下意识地反驳,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怎么可能和自己父母断绝关系。
裴晏秋被他逗乐,她觉得他演的真,又觉得他为了让自己放自己出去,啥傻都敢装,要不是这是霍泓的脸,她能给他一个耳刮子,可惜了,裴晏秋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当然是你这家伙顽劣不听话不学好,伤了二老的心。”
不过,裴晏秋想,自己确实是打过霍泓耳光,实在是他话说得太难听了,没忍住,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弄明白他为什么性情大变,又咽不下一口气,巴掌就往人脸上甩。
霍泓用一种更为凄苦的声音猜测道:“啊,那我是干了啥——酗酒、赌钱、嗑药还是当小三?能让我爸妈气成这样。”
他说一个猜测,声音就抖一下。
说假倒有点真,说真就有点刻意了。
裴晏秋懒得和他掰扯这件事,随口说了句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她前几日真没能和穿越者好好相处,穿越者就是想跑,破罐子破摔地骂她,还想对她动手,她就只能给他注射针剂,拎着刀恐吓他。
武斗还是太消耗精力了,还是文斗好。
裴晏秋压根不在乎霍泓说的什么,她盘着腿看对面愁眉苦脸的霍泓,神情很专注地盯着他看。霍泓有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可可爱了,衬得他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又活泼又开朗,高中的时候他和班上的男生呼朋引伴去打篮球,踢足球,裴晏秋就拿着作业在观众席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他。
凑近了看,霍泓的眼角有一颗浅色的痣,每次他傻乎乎地笑起来,痣就跟着动,衬得他一双眼睛眸光更甚。
裴晏秋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到霍泓的眼睛下方的皮肤,她不是没被霍泓这张脸蛊惑过,初高中那会,霍泓用狗狗眼看着她,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个穿越者说话低着眼的时候,用的是霍泓的脸,呈现出的是霍泓该有的温柔样子。
她的霍泓。
面前的霍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他在裴晏秋的手触上来的时候,笑了起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亲人的狗狗,全然的信任。
裴晏秋总会想到自己和霍泓的高中,那个时候霍泓会在课间坐到她前坐,倒着坐,找她聊天,冲她笑。裴晏秋嫌他烦,伸手推他,他就抓住她的手,放平,把自己的脑袋凑上来,还冲她眨眼睛。
裴晏秋拍了面前的霍泓的脸,收回手了,脸色刷的冷下来。
拍的不疼,霍泓不明所以,他歪了歪脑袋,问她:“那我拿到学位证了吗?”
裴晏秋已经站起了身,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周身的气压不知道为什么就很低,霍泓有点捉摸不透她,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话就踩到她雷点,惹得她沉脸。
裴晏秋冷笑了一声,说没,你被退学了。
说完,人就走了,顺道把房间的门给他关上了。
啊?
霍泓崩溃地捂住自己的眼,不愿相信自己这十年连个毕业证都没拿到,自己这十年到底干了什么!
他想找裴晏秋说说话,但脚铐限制了他的走动,他敲着门,打开门,冲外面喊了几声裴晏秋,也没人理他。
这人咋这个样子啊,霍泓有点不高兴了,他抖了抖脚,脚铐噼里啪啦地响。
他重新回到桌前,对发生的一切,心乱如麻。
裴晏秋有点累,她下了楼,喝了点粥,迷迷愣愣地摸回自己房间里脱了衣服窝到床上。
她睡得迷迷愣愣的,还做了梦。
梦里面,十七八岁的霍泓拉着她的手,说喜欢她,说爱她,对她告白。
年轻的脸上是爱意,是笑意,满眼都是她,就好像他真的打算和她共度余生一般。
骗子。
裴晏秋想,骗子。霍泓就是个骗子,甜言蜜语哄人的骗子。
从小就是。
小时候自顾自过来要和自己做朋友,大大咧咧让自己喊他哥哥,说照顾她,搞得大家都觉得他俩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搞得自己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
结果呢,结果是他被外来者占了身体,对别的小姑娘一见钟情,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
霍泓现在在哪里呢,是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地方,还是在他身体里沉睡着,还是,他已经离开了?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
裴晏秋在梦中抓住了霍泓的手,她踮起了脚尖,她将霍泓推倒在沙发上,他们接吻,霍泓的吻落在她的眉间,眼上,指尖。
温热的,滚烫的,和爱意一起。
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裴晏秋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