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凌祁与哑奴乘着马车赶到城外,早已有人等着她们了。
坡上有处岚清云亭,供暂时休息之所。
亭下,背身而立一人,着玄色银线绣衣,听到脚步声,侧身刀锋似的看过来。
“侯爷,新晋的官职?”华凌祁笑靥如花,朝着坡上喊道。
质子阿古勒最终为何不找了,华凌祁也想明白了。
太后生辰当日的局,很可能就是萧岂桓设下的。
他们放虎归山,去撕咬如今悍羯呼声最高的王子。
将悍羯人圈养中都这么多年,看似拔掉了他们的獠牙,磨平了利爪。
可是,悍羯人哪里有这般好臣服。
草原上的每一头狼,越是困境越能磨炼意志,从来都懂蛰伏,伺机而动。
骆煜安缓步走到华凌祁身侧,手指放在嘴边嘬哨,远处吃草的燃凰奔跑过来。
他翻身上马,说:“躲在暗处有什么好玩的,高处的景色才风光无限,有空定要姑娘好好欣赏一番。”
他如今是萧岂桓钦点的绣衣直指【1】,以迎接无觉禅师的名义,实则督查西南各地不法之事。
“美景,自然一个人看才赏心悦目。”华凌祁眯着眼,说,“我这般粗俗的人,打扰侯爷雅兴。”
“我看美人更能心旷神怡。”骆煜安轻佻地打量她。
“韵湘楼的姐儿和小倌,侯爷还没玩够?想不到你还是个色中饿鬼。”华凌祁说。
阳离手抵着嘴,摇头,拉住南风。
“一路同行,那你要当心了。”骆煜安说,“最好睡觉的时候系上铃铛警戒。”
从华凛阴境里带出的铃铛,正是在华凌祁衣袖里。
镜焲说不让她用血唤醒他,难道用那铃铛可以?
华凌祁看着离去的骆煜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和镜焲真的越来越像。
队伍渐渐拉开,华凌祁发现同行的还有一辆马车。
“二姑娘好啊。”络腮胡的王福源一身绣衣走近她。
华凌祁心下一惊,不动声色高声问道:“这位大人看着面熟,原不是在中尉署当值?”
王福源道:“有幸姑娘记得,如今挂牌绣衣使者,直属侯爷管辖。侯爷让卑职暂做姑娘近卫。”
“侯爷费心了。”华凌祁说。
华凌祁端坐车上,掀着帘子看风景,小声随口说:“不是说自己做影卫这么多年不会暴露么?”
“我也说过,我打不过他。”王福源说。
“怎么查到的?”华凌祁整理袖袍漫不经心地问。
“还没审陈户,大半夜的人却死了。”王福源说,“武宣候料想有人里应外合杀了他。”
“你未经我允许,故意露了破绽?那影卫有什么用呢?”华凌祁突然直视他说道。
那眼神让王福源莫名寒颤,跟华凊顾生气时很像。
“不然没借口出中都。”王福源搪塞道。
“你既然与我说明你的身份,若再不经我行事......”华凌祁说,“那就遣回影卫府。”
影卫自出府,活着回去就一种可能,取回自己的肋骨,然后,死。
王福源立刻正色道,“卑职谨记。对了,此次一同前去的,还有一位近日才来中都的方士,听说很有本事。”
派了位方士?
萧岂桓重视骆煜安,从他进中都,加官进爵,赏赐不断。
可终究对他存有戒心。
一行人路过泾州庐襄时,已接近傍晚,再往前便是临时歇脚的驿馆。
进城前,遇到十几个持弯刀的黑衣人,动作敏捷。
三十位绣衣使者皆是原步兵营,骆煜安的手下,训练有素。
黑衣人刺向华凌祁的马车,骆煜安一拍马背,暴起,左手握住黑衣人持刀的手,随后一记手刀砍向那人侧颈,踹了下去。
有一人意欲骑马逃跑,阳离飞跨追上,扯住那人的脚踝将他摔到地上,利落的卸了他的下巴,刀随后架到他脖子上。
扒了他的衣领,后颈上刺着一只漆黑的伯劳。
“主子,捉住一个活口。”阳离说。
“带回驿馆慢慢审。”骆煜安整理着手套说。
尽管突逢变故,也没惊扰到那位神秘的方士。
月白风清,微风习习。
庐襄驿馆外,传来阵阵鬼泣。
柴房内,烛光幽暗,绣衣使者们正在审讯擒住的伯劳。
“嘴还挺硬。”霍冉活动着手,说,“侯爷,怎么办?”
姜绰扯着脖子说:“还他娘的怎么办?!用匕首刮花了,看到没,院中有一口大缸,什么时候血滴满了,小爷高兴,给你一口饭吃。”
“你这太恶心了。”阳离说,“南风,还有蜜糖吗?”
南风不知何意,说:“有啊。”
“化了给伤口涂上。”姜绰说。
“那不招虫蚁......”南风没说完,便猜到这一屋子恶棍要做什么。
但伯劳似是很不屑的样子,冲他们啐出一口血。
骆煜安端详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伯劳,手中拿着一只荧光的蛊虫。
“月栎国有种叫‘缕’的蛊虫,六年前,悍羯攻陷拢州,能轻而易举屠城,这东西可谓是劳苦功高。”骆煜安说,“听说缕会在人体内筑巢繁衍生息,将人当做茧。不过,可惜啊,本侯没亲眼见过,中了蛊的人究竟会怎样呢?”
伯劳立刻面露恐惧。
缕惧怕火,骆煜安带着手套,都抵不住它在琉璃瓶里四处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