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慎将要搁在桌上的茶盏一时没有落稳,连茶水都溢出来好些,一时陷入为难,不知道怎么去接裴时戎的话。
裴时戎对于杨子慎的反应早有猜想,只是平静地朝他拱手:“我是逃婚出来的,孟郡守想要将自己家的小娘子嫁予我。”
杨子慎是暗弱,这些年来在与各州的交往上也不甚积极,但裴时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怎会想不到裴时戎想说什么。
孟坚接过裴怀章抛过来的橄榄枝,却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与蒙在鼓中的杨子慎说是裴怀章想与豫州结盟,又算好了杨子慎身子不好,不宜远行,更算准了杨子慎与裴怀章都是一州都督,放下身段去另一州的事,他们谁也做不来,于是主动请缨前往扬州,私下与裴怀章结为儿女亲家,达成目的,里子面子都顾到了。
不得不说,孟坚下得一盘好棋。任现在杨子慎对他如何信任,但杨子慎有儿子,等其百年后,豫州自然是留给杨家子的,他在豫州便不会有一寸立足之地。倒不如现在为自己留好后路,只待时机成熟,便联系裴怀章,与他里应外合。
而裴怀章只有裴时戎这么个独子,豫州最后还是会落入他囊中。
可惜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料想到裴时戎会直接一走了之。
裴时戎看着杨子慎惊愕的反应,游刃有余地将手边小案上的茶盏往前推了推,“您也不必多虑,我只是不想豫州日后落入那等小人之手。”
若是落入孟坚之手,他还如何将豫州作为后手和棋盘,来日与裴怀章抗衡?
杨子慎朝裴时戎伸了个“请讲”的手势。
裴时戎抿了抿唇:“曾经丞相权势过大,难以制衡之时,武帝便设置了内朝。”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深邃的眸子看着杨子慎略微幡然的神容:“我想,您是聪明人,应当不必我多说了。”
杨子慎坐直了身子,看着裴时戎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欣慰,“这番真是多谢贤侄,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既然来了豫州,不若留下来,在庐江游玩几日,也算我尽了地主之谊。”
裴时戎敛衣起身,面上刻意做出些愧疚之色:“那我怕是要辜负都督您的好意,先前也说了,我是逃婚前来豫州,孟郡守到了宣城与我父亲结盟不成,必是不欢而散,迅速返程,若是在豫州撞上了,怕是会给您添上许多麻烦。”
真没想到,只在谢归荑面前装出的“善解人意”,此刻也在豫州派上了用场。
既然裴时戎执意要走,听着又是一心为他,杨子慎自然也不会苦留,只是亲自将裴时戎送到了杨宅门口。
裴时戎知礼又有分寸地拦了杨子慎:“都督便止步于此吧,晚辈还是不愿太张扬了。”
他如今,没有实权,暂且只能在这背地里搅弄风云。
出了庐江城,自然是一路打马向南,早日到达江州宣城才是。
在城郊与暗卫会面后,换上他来时谢归荑从谢府为他准备的马匹。
将从扬州带来的马匹交给暗卫,“牢牢盯着襄阳那边的动向,如有异动,即刻来报。”
暗卫领命后,便从竹林中隐没了身影。
才走了没多远,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