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飘眠兔毳,天撤老龙鳞。
林沉玉处理完了手边事宜,就和顾盼生两个人窝在客栈里,等雪停离开金陵,结果这雪直下到了腊月二十三,还没有些许停的迹象。
俗话说的好: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今日正是祭灶的好时节,大清早就看见客栈老板抱着副木板刻印杨柳青的灶王像进来,换了旧的灶马,烧了以辞旧迎新。
老板娘早熬好了糖饼,带着孩子们用黑豆寸草扎了小马,贡在灶王龛前。合家老少一齐跪拜,念念有词道:“辛甘臭辣,灶君莫言。”孩子们并不理解那话的意思,对他们来说,龛前的糖才是他们乖巧跪拜的目的。
林沉玉路过,不觉伫立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忽觉得有些怀念。
“侯爷,厨房做的糖饼豆子,您尝尝。”
客栈老板看见她来了,堆着笑,林沉玉拱拱手道个吉祥,接过饼子:
“托灶王爷的福啊,来年客栈财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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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门,林沉玉把糖饼递给顾盼生:“尝尝。”
顾盼生吃了一嘴糖,他嚼的很认真,说话都含含糊糊的:“有点粘牙。”
“那可不,要把灶王爷嘴巴都粘上的,自然粘。”
顾盼生十分好奇:“为什么呢?”
“不用黏糊糊的糖把灶王爷嘴巴黏住,当心他老人家倒了天上,就会在玉皇大帝面前,说你们一家今年做错的事情。”
林沉玉提起过年就侃侃而谈,忽的她想起来什么,对顾盼生道:“你平时怎么过年的?”
顾盼生认真的思索了一下:
“在宫里,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年,只知道天渐渐冷起来了,下雪的日子里,总有四五日,伙食是比往常好的,能吃得饱,还有肉汤喝,宫女们旧的衣服也会丢给我。我就想,也许那就是过年了。”
他眼眸清澈,不似做伪。
林沉玉哽了一下,她叹口气:“那怎么能算过年呢?”
风雪密了起来,顾盼生关了窗,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林沉玉脚边,他胳膊弯支在腿上,双手托腮,炉火照着他的双眸粲然而明亮:
“那,真正过年是什么样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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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玉乐了起来:
“真过年得到了三十,早上要去祠堂里面请神祭祖,小时候经常偷了贡品去吃,到了晚上除夕夜,家里会煮饺子。晚上,一家人就会在院落里,煨岁,就是焚烧松柏,小孩子凑着去闻那香烟。爹会铜钱编个如意,挂在床头挂一年。小时候没钱的时候,就可以偷偷的拆了如意,去买东西吃。”
林沉玉说着说着,眼里不由得也泛起些回忆的神往柔光来,炉火噼里啪啦烧着,照亮了她的记忆:
“除夕夜过了第二日是元旦,大家都要戴八宝荷包上街,我娘只会上阵杀敌,那精细活一概做不来,我爹也不怎么会,他们两个编出来的八宝荷包丑的要命,小时候戴出去没少被人笑话。”
“白天玩,晚上就坐着喝茶猜闷儿。过完元旦还有乐子,叫丫鬟去买来各种灯,羊角灯鱼骨灯戳纱灯料丝灯,挂满整个后院,夜间都是亮堂的。我们能玩好几日。然后爹娘就会带我们出海来京城,正赶上正月十四开始,有三日金吾不禁,京衢大街通宵夜明,耍猴的猜灯谜的卖玩具的耍狮的,满大街都是热闹,玩三天三夜不眨眼都不会重样。”
她叹了口气,笑容里浮现出鲜少出现的温情:
“不说了。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
今年她也赶不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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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生抬眸,眨眨眼,抿出来一个甜甜的笑:
“我没过过那样的年,但是我想我应该知道过年的滋味。”
“什么滋味?”
“甜丝丝的,就跟我现在在侯爷身边一样,所以我在侯爷身边,每天都是过年。”
“刚就不该给你糖饼,嘴巴这么甜?”林沉玉失笑。
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林沉玉还是觉得很舒服,她顿时有点豪情壮志起来:
“你这么乖,我也不能亏待你,都快过年了天天吃客栈送的小菜,没个年味。待会我给你做顿饭,给你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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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玉借用了客栈的厨房,取下雪白额带,把袖子挽起来系好拉紧,露出白皙光洁的手臂,流畅的线条暗含着深不见底的力量。她将高马尾绾起,用网纱兜住。
一切准备就绪,厨房的人已经替她将材料全部被好,翠绿的豆子,切成薄片的肉,洗了摆放整齐去了虾线的虾,杀好了洗干净的鱼,摆的密密麻麻,一菜板上颇为丰盛。
林沉玉单手拈着刀,用手一翻,那刀在空中陀螺似的转了好几圈,极速落下。
她伸手去接,稳稳当当的接住,颇有几分大厨风范,开口间十分沉稳:
“一世长者知居处,三世长者知服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须知灶觚庖厨之间,亦有君子之道。”
她满口道理,说的振振有词,好似御厨一般自信。
顾盼生蹲在灶前,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到底是十三岁的孩子,多少年没有人给他做过饭了。
可下一秒,他的期待就落空了。
林沉玉拎起来鱼,端起来肉,提过来虾,丢进去豆子,噼里哐当的,所有食材全丢进了锅里,一阵油炸水溅。她盖上了锅盖,擦擦额头的汗,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好了?”
“好了啊!”
锅里战况激烈,顾盼生表情呆滞,嘴唇嚅动了一会,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直到锅里散发出奇怪的味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