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入工作的逆徒。
几秒后,她叹口气。
还是努努力,把他劝服,收进来得好。
主意暂定,心情也稳定许多。
然而随即,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片场,似乎不太对劲——
剧组今天安排的,是一场准徒儿跟上百个群演,在山林间合作的大场面群戏。
但同一个镜头,似乎,被叫停的次数太多了。
好多次,柏乐逸甚至都还没开始表演,就被叫停。
然后,副导演的骂声,就通过扩音器,从半山腰,拉拉杂杂地传下来。
这时,米旋儿正躲在场外一片树荫下围观,离柏乐逸的起始站位,大约五六米远的距离。
她听不清小喇叭里骂的什么,但看柏乐逸,回回培养好情绪,就被喊“停”,然后重来——很难不替他郁闷。
“好!各就各位,预备——走!……停!”
又一次。
米旋儿看着柏乐逸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脸,心中正抱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靠”。
她循声回头。
是个手里攥着对讲机的场务。
他黑黑的圆脸皱成一团,牙疼似的压低声音,跟身边人说:“大本营里,导演发飙了。说金主的钱来之不易,交的作业得对得起人家的信任——今儿这条要是再拍不出来,就一直拍,反复拍,拍到及格为止——我看是够呛!”
米旋儿跟着他,抬起视线,看了看前方树林里,密密麻麻的群演;再跟着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三月底,春夏之交,乍暖还寒。
今天就是乍暖。
当前气温飙升到了31度,他们拍的却是寒冬腊月的戏。
群演们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脸上都是汗,却要靠表演,生生渲染出天寒地冻的感觉。
对于其中很多人来说,这显然办不到。
听场务抱怨的人,同情地瘪了下嘴,悄声嘟囔回去:“嗨,最惨的还是柏柏!演技那么好,却不得不陪练——他穿的衣服也最厚,羊毛西装、羊毛大衣、羊绒围巾!这么陪下去,怕是要焐出个好歹来……”
同情的言论还没发表完,他就住口,呆了一下。
使劲眨眨眼,问场务:“哥,刚刚……是不是有一个人影,‘咻’地从前面过去了???”
场务也恍然觉得,似有那么一抹残影。
但他也不确定,茫然顺口问:“过哪去了?”
那哥们一脸不可思议,朝山上抬头:“好像……上大本营去了。”
剧组的大本营设在半山腰,是一片拉着墨绿色遮雨布的山间平地。
棚子里塞满各种设备,核心幕后团队都在这儿。
米旋儿到的时候,正听见计宾压着火,不满地抱怨道:“怎么回事!”
他一手叉腰,另一手握着对讲机,拿天线指着面前的监视器,说:“你看看这像话吗!!!”
大本营里其他人都尽量躲开,怕被导演的怒火误烧。
但米旋儿却径直走到了他身边。
计宾一心都在镜头上,没注意是哪位过来分担他的忧愁,颤巍巍的天线点着屏幕,利索骂道:“你看看这个、这个!跟柏柏同框也不是头一回了,还犯花痴!!!还有,女同志就算了!他怎么也一副五迷三道的样儿?!”
后一句话,是咬着后槽牙爆炸的。
米旋儿跟着看到了画面上,几张抹得脏兮兮的脸。他们不分男女,都冲着柏乐逸的方向,张着嘴巴,眼睛发直。
身后马上有脚步声跑出凉棚,米旋儿听到那人像是捂着嘴巴在打小报告:“副导,还是那几个花痴……”
计宾明白,他的意思已经被有效传递下去了,但这还没完。
他拖动着拍摄材料的进度条,气咻咻地指点各个角落:“还有这些、这些,你看,都什么表情!这哪是挨冻?哪是挨饿?我们这是灾难片啊,饥荒、逃难,是丰富有厚度的——他们呢,悲伤得假模假式,表情包都不这么做!”
米旋儿身后又有脚步声跑出大本营,老样子,捂着嘴说:“副导,老问题,他们表情不到位……”
于是,山间又响起了一阵拉拉杂杂的骂声。
米旋儿听明白了些。
小喇叭里,副导演连骂带劝,一会儿指点他们该怎么演,一会儿又劝他们,别死盯着柏乐逸看。
让他们“喜欢他就不要连累他”,完了要求重新就位,说:“咱们从头来啊——来,走!”
山下传来带着回音的打板声,可没“走”两步,身前的计宾就又“啧!”,喝道:“停!”
三台监视器,其中一台,特写了林中柏乐逸的表情。
充沛的感情投入,却被一声“停”打散。
随即,他再次看不出情绪地退出画面。
在工作层面,他的耐性似乎无穷无尽。
米旋儿心里,却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恻隐。
计宾叹口气,拿起对讲机,道:“不行啊!要不,先别开机了。让柏柏跟他们配配戏,多磨几遍,再……”
话没说完,他的嘴巴被一双手捂住。
计宾:“……唔???”
耳旁传来一个温软,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开机。我来给你们气氛。”
计宾:“?????”
恍神间,捂着他的手松开。
他本能回过头——没人。
计宾打了个寒战,想了想,身上又后知后觉地,起了层鸡皮疙瘩。
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