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爹和赵老四领着一帮壮汉闯进来的时候,折枝已经按了手印。
折枝打眼一瞧,老鸨也带了人过来,这是明着要来抢人的。
她拿着自己的卖身契站在管家身后。
管家揣着手,冷静地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
“钱折枝,你这死丫头,还不快跟我回家!”
钱家爹怒吼。
折枝摇头。
管家看了钱家爹一眼,笑呵呵地问:“是你把女儿两卖,既想把她嫁给这个能当她爹的汉子,又想卖到窑子里,让亲闺女做窑姐儿?”
钱家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梗着脖子喊:“我的闺女,我爱嫁给谁嫁给谁,爱卖到哪儿卖到哪儿!”
管家还是笑呵呵地:“那可不行,钱折枝现在是沈府的丫鬟了,可不能随便跟人走。”
赵老四拎着一根棍子走上前,怒气冲冲:“我已经下了聘了,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哦?”管家偏头打量了一下赵老四,问他:“你说你下了聘?可有婚书?”
村里人哪有这么些酸规矩,赵老四被问住了,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老鸨子还想问,管家又转向她:“你呢?你可有卖身契?”
老鸨也不说话了。
管家从折枝手里取过卖身契,向众人展示:“这是我沈府刚与钱折枝签的卖身契,她这辈子都是沈府人,与你们,都无干系!”
他突然改了脸色,怒视着眼前这一群壮汉:“谁要是还想在沈府抢人,那不如就到公堂上对簿一番!”
一听公堂,所有人脸上都有了退意,小声商量着:“还是回去吧!”“对啊,别惹了官司!”
气势上已经败了,三拨人陆续从门口出去了。
刚一出堂屋门,赵老四的棍子就招呼上了钱家爹的腿:“你这老不死的,敢坑你赵爷!”
说话间,棍子不断抽打在钱家爹身上,打得钱家爹在地上乱滚,哭号声传遍了下人房。
“你们要打拖出去打,别脏了沈府的地儿。”管家一发话,老赵四带来的几个壮汉揪着钱家爹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把他带走了。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管家回身对着九个人说道:“等会儿我安排人带你们去休息,明儿一早分派到各房里去,到时候再细细地分派活儿。你们的卖身钱,明日分派完活计之后再由账房交于你们。钱折枝。”
折枝应声。
“你的卖身钱,是留着自己拿,还是给你爹娘?”管家问。
折枝咬咬牙,反正现在已经卖了沈府的死契,身上没钱也无所谓了,她把钱家爹娘坑了,肯定日子不好过,她虽然恨钱家爹娘,可好歹的,他们也并没有让她冻死在雪地里,仍旧养育了十四年,更何况,家里还有三妹,没有把她带走,折枝还是愧疚。
衡量再三,折枝下定了决心:“送给我爹娘吧!”
管家面带赞许,点了点头:“明日我着人送去!”
给折枝检查身体的老妇人走进来,带了他们五个女子走出堂屋:“先带你们吃点饭食,今晚先随意对付一宿,明儿分了工再安排寝房。”
折枝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饭菜。
即使是沈府里给下人吃的饭菜,也比折枝在家吃的强得多。
她吃着吃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小丫头,你咋啦?”是折枝白日里撞到的那位大姐,她姓朱,折枝便叫她朱大姐。
折枝努力把嘴里的饭菜咽下,抽泣着说:“太好吃了,我第一次吃到白米饭,油汪汪的菜!里面还有肉丝!”
周围的人都同情地看着她,折枝抱着碗,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最后把碗底的米粒儿都捡完,菜盘子里的配菜和油都被折枝舔了个干净。
这是折枝十四年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这也是折枝十四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
再也没有人半夜把她叫起来给小弟把尿,给小弟准备吃食,安抚夜啼的弟弟妹妹。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她:“折枝,折枝!”
是朱大姐。
“快起身了,要收拾收拾去见夫人。”折枝伸了个懒腰,真舒服啊,远离了钱家,去哪儿都舒服。
她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和朱大姐一起,跟着管家来到前院。
家主们都在堂屋等着。
“一会儿进去,你们都低着头,主子让你们抬头,方可抬头,记住了吗?”管家在前面走着,还不忘叮嘱他们。
折枝哪见过这种场面,手心里已经湿了一片了。
现下折枝已经无心欣赏院子里的景色,一心跟着管家,仔细听着他的叮嘱。
拐弯抹角处,迎面来了两个穿着青绿色棉袄的女子,头上简单地插着一根木簪,她们提着食盒行色匆匆,面上焦急,其中一个说道:“这夫人特地为大公子准备的碧玉粳米粥得热乎着送到,不然凉了大公子又不愿吃了!”
“那咱们再快点儿吧,大公子不吃咱们可就要吃苦头了!”两个丫头说着又加快了脚步,见到管家也只是微一行礼,唤了一声“宁管家”就匆匆走了。
折枝的心思却被那俩丫头的对话勾去了。
大公子?莫不是昨日在亭子里遇到的那位?粥凉了就不肯吃了,这大冷的天儿,几番周转,还要吃上热乎的,嘴巴真刁啊!折枝吐了吐舌头。
峰回路转,周管家终于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小院。
“这是夫人平日理事的院子,你们进去仔细回话,那些乡间不入耳的话千万别说了!”说罢转身打头进了院子。
折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