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日光完全隐匿于黑夜之时,他也如同坠落深海的鱼,完全沉溺在海妖绵软悠长的呼唤里。
柔衫散落深海,帐幔在水中摇曳漂浮,海面之上,海浪却在颤动、推挤和汹涌。
黑夜中,攥紧床沿的五指,宛如被海水吞没的海妖抓住了浮木。
她几乎是以求生的本能,在汹涌的海潮推挤下,不断地将头探出水面,双指深深嵌入浮木之上,以抵挡绵延不绝的波涛将她淹没。
在微弱的喘息中,她声声呼唤他的名字。
萧辰。
放逐的海妖,会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用悠远曼妙的声线牵引潮汐。
退潮之时,海面归于平静,海妖也会隐入深海,长眠于黑暗之中。
……
当如尘醒来时,已是清晨。
姐姐并没有骗她,第一回确实很痛,尽管裴旻时已经很温柔了,但还是有些难受。
特别是清醒后的现在。
冲动和情意散去后,剩下的就只有隐隐的痛感。这种微微的痛感,不断地提醒着她,她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错事。
她愣愣地放空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前清明光亮,非常不真实。
他们这种情况算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她将他当做了萧辰的替身,享受意识混沌时,半真半假的温存。
但她不清楚他把她当什么,是妻子还是侍妾,还是纯粹只是当做床榻上的玩具。
烈酒可以致人沉醉,但也烧喉伤身,痛觉都留在了清醒以后。
她忽然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很想找个人拥抱片刻,将这些空虚填满。
可是她也不知道与何人述说,她未经情.事,实在有些慌张和迷茫。
她有太多的不理解和不懂得。
“沉烟。”如尘轻唤一声,试图找个亲近之人,掀开被子,揭开床前的帐幔。
如尘微怔。
她看见在窗格投进的丝丝缕缕的清晨光下,裴旻时随意地倚在床榻上,依旧拿着一本书,慢条斯理地翻着。
察觉到她已起身以后,他将书随手一搁,端正了姿势,静默地注视着她。
“世子。”她有些尴尬地低着头,没敢看他的神情。
欲下床的姿势也有些迟疑,昨夜她的鞋袜是他亲手脱的,现在自是没有穿上。
清醒过后,想到要在他面前躬着脚背,实在有些尴尬。
毕竟,在昨夜之前,他们不过是疏远客气的陌路人,在情意消散后,依旧如此。
“嗯。”裴旻时的回应疏和清淡,又有些从容不迫,“我吩咐厨房准备了早点,还有雪梨百合羹,你洗漱过后记得用。”
好像昨夜之事,本该理所当然一般。
“嗯。”如尘依旧低着头,点头应下,默默抓着床沿,脸上微微有些热,
昨夜,她手指攥紧床沿,反被他紧紧扣住的画面,隐隐悠悠浮上脑海。
她连忙松开了手,不敢再触碰相同的情境,只觉得羞耻难当。
“你怎么了?”裴旻时看出了她的忸怩,稍微顿了顿,又问,“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没有,我好得很。”她连忙摆手,真怕他片刻后会来一句,那里痛不痛。
那她会羞耻得想立刻死掉的。
“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叔父叔母的事,我会帮你办妥的,好好休息吧。”
裴旻时起身,半晌,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上元节后,我会搬回雨歇小筑。一应事宜我会交待下人去做,你不用费心。”
如尘又是一愣,什么意思?
他不会真的……要和她做真夫妻吧?
本来一年就可以走,现在这样的话,那她得熬到什么时候?
他看起来面色日渐红润,昨夜还那么……她得什么时候,才能熬到他病逝啊?
“没事的,你身体重要,还是在偏院静养的好,不用急着搬回来的。”
如尘连忙制止道,
“何况,你不是还有春闱省试要准备吗?还是在偏院温书的好,没人打扰。”
裴旻时顿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如尘也没敢看他的神色,不知他究竟有何反应。
只是在半晌之后,听到一声冷淡的:“好。”
她再抬首,只看见白袍衣袂,鹤氅轻摆,一抹端庄斯文的背影,隐没于冬日晨光之中。
勉强压抑住心中隐隐的失落,她低眸欲找鞋袜,却发现崭新的鞋袜端端正正地放在床沿边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被换了身月白寝衣,浑身清清爽爽,早已没有半点旖旎的痕迹。
如尘在床榻边上的小几上,发现了自己昨夜的衣物,触感细腻的柔衫,被皱皱巴巴地揉作了一团。
因为都没什么章法,衣襟处被撕裂了一段。
他扣着她的手,任由她肆意妄为的画面,犹如汩汩析出的山泉,渐渐弥漫成涌动的溪泉。
很难否认,他既温柔又汹涌,除了有些沉默之外,实在无可挑剔。
如尘攥着柔衫,泄气似的倒在塌上,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她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萧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