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盛浓一连加了半个月的班,空闲的时候就是睡觉,再没出日日都出去野,生怕自己漏下什么文书,裴琰老拿着把简单问题复杂化的文书来找她,明明可以扫一眼就得结果的事,他总说为了没有疏漏,他特地拆成了好几个环节,分步核验。
茶盛浓气得不行,但是他给的理由十分正当,茶盛浓无法反驳,还有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茶盛浓只好自己去灵木门频频找他核对。
半个月之后,茶盛浓终于受不了了。
登门就是啪的一下把文书甩他桌子上。
彼时裴琰正在炼练书法,猛然飞来的文书扰得他笔尖一歪,一点写成一撇,笔墨厚重画出去,写得整齐只差这一笔的一幅好字全被毁了。
那人骂骂咧咧的进来:“裴琰!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字被毁了他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嘴角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抬头又是一张冷脸。
“你什么意思?”像是要吵架的势头。
“你自己看看,这个有必要分这么细吗?冬豆和小冬豆只是个头不一样大,春瓜和椿瓜就是民间叫法和学名的差别,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吗?你搞这么多核验的表做干什么,刻意报复我吗?”
“并无,现下归六不安,王君两头顾,作为臣下的,自然要谨慎小心些。”
“少跟我找借口,大神仙在那头帮衬着呢,不太平也能强压太平了,再说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跟那边八竿子打不着,犯不着整这么多步骤。”茶盛浓怒气冲冲。
“你有何改进的意见?”裴琰没脸色就是最好的脸色。
茶盛浓直抒胸臆:“减省些,能一次过你手的文书,就别推我这边来,一点小事犯不着走两边路,说到底我这边不怎么作文书,你给我看也没多少效力,顶多是多层兜底的纸,抽了也没所谓,没人在乎。”
道理裴琰都知道,他只是想通过这些事来把人留下来,至少不让她出去野得没天没地:“知道了,会注意。”
茶盛浓可没把他这话当做一句肯定的答应:“嘴上是应着我了,可别在事情上又来拿捏我。”
裴琰似乎也被不信任给惹毛了:“不会!”冷着脸也能看到眼里的温怒。
茶盛浓不知天高地厚惯了,他生气就生气,她也懒得哄:“你送来我也没空看,明天我就去院里坐诊,这才是我要干的活!”
裴琰明讥暗讽:“知道该做何事,还不务正业?”
茶盛浓恍然大悟:“嚯!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看我不过眼,走路记得戴眼罩啊!犯不着拐弯抹角地找我麻烦,我看你才是不务正业,没事找事,你要是觉得太清闲了,我马上去上告王君,把你也派去归六,省得你见我生气。”
裴琰忍一口气,劝自己茶盛浓就是脾气暴躁,嘴不饶人,她也不是心坏的人,忍忍就过去了:“不必,你知道该做何事便好。”
茶盛浓一口气撒出去,像是一滴水滴到大河里,裴琰全接住了,她反倒闷得难受:“你这个人……我说话难听你不会我反骂我吗?”
裴琰冷淡道:“骂?犯不着。”
裴琰的包容是带着自己的傲气的,他不像沈曦华那样有话直言拿捏分寸恰到好处,让人自然而然就跟她和解,也不像江潭落那样尽是温和善意的全盘接住,让人有气撒不出反而变得委屈想哭,想在她的善意包容里安心倾诉,裴琰就不同。
他有话不直说,七弯八绕的自己忍,他能包容人是出于不屑于与人争吵,好似高高在上睥睨着对方,他这点傲气总能惹人不快,让人对上他包容的话就心气不顺。
正好茶盛浓就是个一点即燃的脾气,这点上“师承”陶灵,楚晏春脾气也容易炸,但是这俩人都知忍让,言语攻击也要顾及他人,只有茶盛浓是最不羁的,她毫无顾忌,哪怕对方要杀了她,她也要把这气撒完,绝不委屈自己。
茶盛浓又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两摞比人高的文书,不管他桌子上有什么,通通用法术掀翻在地,当然除了她之前带来的文书,用法术一扫而空,又摔这两摞文书到桌上,桌子承重抖动几下,险些要裂开,文书落在书案上,裴琰的头也看不见了。
茶盛浓骂道:“这些我都批过了!别再来找我!烦死了!晚上我不在宫里,下班了别来打扰我!有事明天再说!走了,告辞,不见!”
留下话转头就走,裴琰也没去送她,只是低头收拾满地狼藉,墨水撒到了木地板上,用布去擦,发现丝丝线线毛毛地擦不掉,墨已经洇入木头了,他还想通过简单的像擦走水珠一样擦干净,叹了口气,心底里笑自己傻了眼睛花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块木板已经无法挽救,却还下意识的多此一举,非要动手试试,磕到南墙才说头痛。
裴琰无奈道声:“罢了。”
喜欢谁不好呢,偏喜欢她。
夜晚,酒肆里划拳吹牛的吵闹声填满了整个空间。
这种吵闹的热闹是裴琰不能忍受的,但是他还是来了,他不来喝酒,他来逮某个人。
还是那家酒肆——非池鱼笼鸟酒肆。
茶盛浓恢复记忆之后特别喜欢穿红衣,倒不是一身红,一眼望过去,给她衣裳定个色称呼她,就是“那个穿红衣的女人”。
还跟上次见到她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妖的种类换了,猫鸡鹅围着她喝酒,那只灰毛狗还在,还是同样的姿势。
裴琰心底里怨了几句。
裴琰丝毫不收敛气息,他一进门吵闹声渐止,玩乐的人面面相觑,又茫然地看着裴琰,裴琰仪表太正派,腰上还佩剑,一看就不像来玩的。
有不少妖四下望着周围,猜测是有妖做了违律的事,武职妖单独行动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