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二人才又回了内殿对坐闲谈。
这两日都是沈嬷嬷和画眉侍奉她,这会儿都被她打发去了别处。
婉然拉着元夕的手,问起了旁人的去处:“头七过后,如贵人便领了凌波去储秀宫,奴婢在寿三所收拾贵人的遗物,芳太妃那边趁着天晴来看过,奴婢昨日去见了皇后娘娘,娘娘看了信笺,便放了奴婢出宫。至于余下的那些宫女们,左不过是由内务府重新分配。”
话落,她把带出来的东西都给婉然看,婉然独独把那几条舞衣留在了软榻上,余下的都任由元夕如从前一般收拾进了衣柜与妆奁里。
“段太医倒是看重姑娘,衣柜里的衣裳全是姑娘喜欢的样式。”元夕调侃着。
婉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段惟清是何时准备的这些东西,从头到脚,一应俱全,全是她中意的东西。
元夕收拾好了东西,婉然又叫她去外头找了沈嬷嬷,如今元夕回来,这后院的事,仍旧是她们三人的事情,还等彼此沟通交涉过,方能万全。
她坐在软榻边,抚着那两条陈旧的舞衣,也许是在柜子里存放太久,折痕明显,又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泛着岁月的痕迹,像是蒙了一层灰一样。
反观一旁的几条崭新的舞衣,那还是段惟清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焕然一新,自颜色到样式,皆是如此,像是光明的未来。
除却几件舞衣,元夕还给她留了一个锦盒在桌上,里头装着的是她一些爱用的首饰,元夕离宫前,皇后做主,允准两个丫头留了一些婉然爱用之物和嫁妆,剩下的全都被内务府收走了。
她从里头拿了一串珍珠手串,和一支狼毫还有那枚镇纸。
“在看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段惟清的声音,她转过身去,他不知何时已经在她的身后,一身青色的棉袍,外头是一件墨色的翻毛披风,被他轻轻地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他搓了搓手,在她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惆怅,视线落在那支狼毫笔上,这笔也是旧物。
狼毫笔的笔身上雕刻了一朵茉莉,还有一只俏皮的小兔子,可爱十足,但若细看,那只兔子的手艺显然不及那朵茉莉,像是两个人的手法。
笔头上,刻着三个字“袁呈竹”。
段惟清微怔,摩挲片刻,问道:“哪来的?”
“我幼时,乳母送给我的生辰贺礼。”她抬头看了一眼,没觉察出异样,随口一答,过了一会儿,看见一旁的镇纸,才笑着说道:“你说是不是有缘?这狼毫和你给我的镇纸一样,都是袁呈竹的东西。”
段惟清把笔还给她,又拿过那珍珠手串,上头的珍珠虽颗颗圆润,但并非是多么好的成色,也许是在妆奁盒子里存放久了,还有些淡淡的划痕。
“这是我姨娘的东西。”
他淡笑,却不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支狼毫上的兔子,是我雕刻的。”
婉然倏然抬头,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有此手艺,更不敢相信,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东西,竟也与他有关,可对上他笃定的眼神时,却又觉得不可思议,不由感叹缘分天定,她垂眸去看那支笔上的兔子。
“幼时,我家的药铺就开在袁呈竹对面,我没少去他那边偷学了些雕刻的手艺,那日也是凑巧,刚练会了雕小兔子,你那位乳母说想要个小兔子,我还小,死缠烂打地要试一下,也是你乳母不计较这些,若换了别的客人,断不依的。却不想,这支笔,竟是你的。”
段惟清把东西都还给她,将往事娓娓道来,又轻轻握住她的手:“缘分天定,也许从我那日想了许久,走进袁呈竹,给你买下那枚镇纸的时候就注定了。”
“我想……给姨娘立一个衣冠冢。”她摩挲着那套舞衣,低声说着,
段惟清明白她的想法,从前在宫里不可为生母祭奠,如今出了宫,自然不能再回到富察家,满腔思念无处可系……
可衣冠冢,总得有衣冠。
这舞衣和珍珠手串是仅有的遗物,若都埋进了衣冠冢,她平日里又要如何怀念?
“不用,明日我叫沈管事择一个良辰吉日,在祠堂里为你姨娘立一牌位,日后你都可以去那里祭奠悼念。这些东西,留着你自己做念想。”他见她眼角有泪,轻叹了一声,起身半拥着她擦去了泪花,又俯身在她发顶轻吻,良久,待她缓过了情绪,才说道,“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你去了便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宅院门口,婉然被段惟清搀扶着下了轿,仰头之间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唐府”二字。
她回头看段惟清,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紧了紧,满眼都是惊讶,这里应该就是唐勉的府邸,也是段惟清从前几乎日日居住之所。
“放心,师父和师母又不吃人,秦维也在,不会太为难咱们。”说这话的时候,段惟清瞟了一眼跟在婉然身后的元夕,元夕低垂着头,像是根本不去在意主子说了什么。
婉然看透他的心思,抿唇偷笑。
——元夕还未离宫前,两人说起过,秦维大概对元夕有意,一来二去,时间久了,元夕好似也有些沦陷,得挑个日子解决了他们的事情。
“进去吧。”段惟清拍了拍她的手,引着她入内。
婉然今日一身品红满袖梅花的对襟翻毛褂,是最衬她的衣裳,她甫一入殿,林氏便被她的姿色给吸引住了,一时顾不得旁的,同一旁的唐勉低声说道:“怪不得你徒弟大逆不道也要把人领回家,确实绝色。”
“你也跟着胡闹!”唐勉笑着斥责。
夫妇二人迎了上去,俯身就要行礼,像是条漫反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