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温柔蛊惑的声音。
“想见到你爹娘吗?想复国吗?”
“只要你听我的,你为刀俎,他人就是鱼肉。”
“你可是战神啊,如今变成废物,你真的甘心吗?”
她甘心吗?
她如何能甘心。
长达百年的飘荡,她早已国破家亡,无处可去。
欺她辱她之人,却逍遥自在,受尽追捧。
死去的姜璃不甘。
姜蛮亦是。
“我要他们万劫不复,你要帮我。你不帮我,你便是帮凶,那你就去死。”姜璃那日立下凶誓,她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蛮万箭穿心的疼痛仿佛再次出现。
“不要……”
她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原来死亡已成昨日,她早已不是姜国女将。
她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自保之力的羸弱之躯。
“做什么噩梦了?”头顶传来熟悉的男声,“吓成这样。”
姜蛮回神。
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旧屋里,此刻躺在茅草上,手脚上还留着铁链。
对面是一位赤金华服男人,他斜斜靠在椅子上,单脚支起,姿势豪迈放浪,一袭滚金锦袍曳地,肩头盘着一条赤红小蛇,蛇脑袋圆滚滚,看起来不太聪明。
他面目冷逸,眼尾自然上挑,状若桃花,挑出魅色与杀意。他右手食指缠绕着几圈银线,这捆银线瞧着比傀儡师的金贵许多。
“是你!”姜蛮认出他来。
原主被姜缨弄到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床上,那个男人,就是眼前之人。
她不会认错,就是这个声音,还有这张脸。
是他把她扔到黑市,任人折磨她,却又假惺惺地,将她从虎口中解救。
“你的未婚夫,并不在乎你死活,我还以为,你于西陵小将军而言,有多重要。”桑扶雪满嘴嘲讽。
姜蛮摸着嗓子,后知后觉能说话了:“都是你在搞鬼!”
是他将她短暂毒哑,把她弄成一副爹娘都认不出来的惨样。
可她前世并未听闻有此号厉害人物。
等等……夫诸?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重邑老妖怪是你什么人?”
老妖怪二字似乎刺到了桑扶雪的穴。
肩头的赤蛇吐出蛇信子,凶巴巴地威胁。
桑扶雪不怒反笑:“老妖怪是你叫的?”
他食指轻挑,姜蛮便被一根银线勒住脖子,难受得喘不过气。
动不动就杀人,不愧是重邑老妖怪的人。
“他无恶不作,被世人所不容,活该被千刀万剐。”桑扶雪慢慢收紧银线,欣赏着对方濒死的可怜样,“世人讨厌他,却又干不掉他,真是可笑。”
姜蛮被死亡临近。
她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重邑当初捡回去一个孩子,后来成了他徒弟,字为夫诸,跟着他一起干坏事。
她前世听闻此事,嗤之以鼻,骂桑扶雪是个小野种。
不知他有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骂名。
“唔……”姜蛮感受到丝线越来越紧,脖子有种被劈成两截的窒息。
脑海里又重现当年剿杀敖岸山妖邪的场景。
重邑身旁立着已经是少年的小野种,拿毒蛇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当时就觉得,如非挚友,必是死敌。
桑扶雪在最后一刻松开了丝线,“你这双眼睛,倒和我一位故人相似。”
姜蛮狠狠咳嗽出声,大口喘气。
小野种太狠了,真的下杀手。
“只不过,她该死,你也该死。”桑扶雪话如其人,残酷无情,肩头的小蛇滋滋作响,落下的口水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洞来。
“你既然……咳咳,知道我是西陵序的人,为什么,不放我离开?”姜蛮心有余悸地退开半步,“你要和西陵氏为敌?”
“他知道你在我这里又如何?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被人送进奴隶窝随便折辱的未婚妻,他还敢要吗?”桑扶雪反怼,“轻而易举便被愚蠢的姜家女算计,你也蠢到该死。”
姜蛮被他辱骂一通,纵是有气也不能发泄:“那你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觊觎别人的未婚妻,爱而不得心生怨恨?”
“别自以为是,我现在还不想要你的命。让西陵序的未婚妻,做我的奴隶。我让你往东,不敢往西,他半点没有办法,不是很有意思?”桑扶雪恶狠狠道。
姜蛮暗骂变态。
说到底,是他俩有仇,她纯粹是炮灰。
骂完不过片刻,脸上,准确地说是左脸,被人用力拧了拧,疼得她下意识想咬人:“你干什……”
桑扶雪捏住她的脸仔细端详,直到看到左右脸上对称位置的红印大小形状一模一样,才甚是满意地松手。
他拿出手帕反复擦了擦手指,万分嫌弃地扔到地上。
“你被我下了毒,别想逃跑,敢跑,我会剜了你的眼,废了你的腿,不信大可试试。”
死变态。
姜蛮盯着他的背影,早晚有一天,指不定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