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正色道:“没什么。伯父问了我的功课,还说每月要来考校我。”
檀月眯起眼睛,哂笑道:“你诓我!你天没亮便出了门,门口护院儿的福子都告诉我了!国子监离这儿拢共不过十里路,两个时辰能打三个来回,你却去了半天,磨磨蹭蹭,肯定有鬼。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江屿暗叫不妙,抬眼朝长姐望去,只见她双手叉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立刻软了下来,陪笑道:“姐姐,好姐姐!你别逼问我了,伯父和爹不准我说。我要是说了,咱们三个都要一齐挨打的!”
窈月一听,立刻摆手:“挨打?那我不要听了!”
檀月又气又笑:“那你捂上耳朵。”
本是玩笑话,十岁出头的窈月却当了真,死死地捂住了两只耳朵,屁股还往边上挪了挪。
檀月指着窈月,笑道:“我不怕死,怕死的听不见,这下你可以说了。”
檀月与江屿是同胞姐弟,自小就没什么秘密,大嘴巴的幺妹此刻又害怕得很,一点都不愿意沾染,必然不会到处瞎说。
江屿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是堂兄的事。”
檀月一惊,与江屿四目相对。
堂兄江岘,大檀月十岁,年少聪慧,敏而好学。他十七岁中举,随后进国子监求学,三年后大考,江岘评绩达标,因家中并不十分显赫,故本该下放到基层做个知县磨砺几年,再慢慢升到中央去。可时任国子监司业的徐祯对他极为看重,硬是把他和几个大官的儿子一起留在京中,教他做了个国子助教。
江屿低声道:“堂兄无辜,因为岑党的事,徐司业受了孙儿徐晃的牵连,被陛下贬黜至西南蛮荒之地,才走到渭州就病逝了。堂兄又受徐司业的牵连,被贬到岭南达州。”
檀月叹息。
堂兄争气,得了朝中同僚不少青眼,大伯也同朝为官,江家原本蒸蒸日上,却忽然遭了这样的变故,难怪大伯母近几年虽尤其刻薄一些,声势气焰却日显不足。
堂兄遭贬黜,算起来已经五年,那时她才十岁,比窈月如今还小,爱吃爱喝,天真烂漫,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愁。
当然,她现在也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愁的。
只是父母长辈们从不主动谈论这些,孩子们便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信息,解读信息。比如姐弟俩虽知道大伯家出了事,但天高地远,并不知道事情有多大;他们也知道堂兄去了岭南,却并不知道是遭了贬黜。天真如窈月,彼时靠在江浔怀里,还嚷嚷着叫堂兄和堂嫂“送些荔枝来吃”。
江屿继续说道:“徐司业乃开国儒臣,身居显位,又是太子的老师,门生故旧遍及四海,为他申冤的人不少。一开始,陛下仍在气头上,见一个贬一个,甚至砍了不少人的脑袋。”
他顿了顿,继而惋惜道:“徐司业逝世第三年,陛下私下忽又对太子感念起他的好处来。今年初,礼部郎中林歇又上奏为恩师鸣冤,奏呈半月,陛下却并未降罪。故而宫外有人忖度,陛下不发一言,恐怕是要为徐司业平反。”
檀月睁大双眼,满怀希冀道:“若徐司业平了反,堂兄也能回来了?”
江屿摇摇头:“这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檀月知道弟弟向来谨慎,十分的事情哪怕成了七分,也绝不挂在嘴上说。故而大伯总是夸他“慎言慎行慎始慎终”“是块混官场的好料子”云云。
江屿理了理袖摆,缓缓道:“这事你可千万别跟人说。我今日一早去国子监,一是为登名造册,二是为了替伯父送信。”
檀月好奇:“什么信?”
江屿道:“伯父有一位故交张大人,年轻时曾一起巡过江西。这位大人跟堂兄一样,早年受徐司业的提携入了国子监,前几年又调去户部了。他家室不凡,在宫中有些门路,为人又慷慨仗义,伯父这才托他打听一番。”
檀月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何时会有消息呢?”
江屿又摇摇头:“这就难说了。快的话几天,慢的话几个月……四处周旋卖人情的事,哪里说的准。”
檀月垂下眼睫,不再追问。
再一抬头,看到窈月竟靠着车壁睡着了,不由得心升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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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三五日的船,本就没休息好。昨日搬家劳累,今日又奔波半晌,檀月表示:只想好好睡一觉。
于是接下来两天除了请安用膳,檀月半步也没有离开过霁云斋……的床。
窈月来给她看自己在东市上新买的小乌龟,云栀堵在门口,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屋,气得窈月大叫“山杏姐姐”,真把山杏喊来了,结果山杏也一口回绝了她。
檀月醒来听到丫鬟们对此事的描述,笑得停不下来。
过了寒露,天气越发凉爽,又逢连日天晴,秋高气爽,好不畅快。
檀月数着日子,江屿已在国子监读了半月书,今日正逢初一,该例行放假。于是她早起便在院子里等着,等到午后,终于有丫鬟来报“小家主回来了”。
江屿回到家,先去给父母请安,一家人又团坐着说了会子话,聊起在国子监的见闻、同窗的子弟们云云,檀月窈月也在一旁听着,俱是向往。
等用过晚膳,因为明早有晨课,江屿只坐了一会儿便又得离家了。
趁着父母与众丫鬟仆妇收拾行囊的空当,江屿把檀月拉到一旁,低声道:“有个消息告诉你。”
檀月脑袋转了一转,喜道:“堂兄的事有着落了?”
江屿道:“那倒不是。是另一回事,陛下前几日召信国公进京了。”
檀月皱眉道:“信国公……是谁?关咱们什么事?”
江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