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安全僻静的角落疗伤,这是第一次疗伤时有人在自己面前晃荡。
她想跟自己说话。
“……做得不错。”
回答之时,相柳感觉到陡然停止修复的经脉在冻结,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地运功平息下来。
小灼惊喜凑近:“相柳大人好了吗?”
相柳朝她伸手,小灼顿了顿,见相柳看着自己手上的发冠,连忙递过去。
银金冠在相柳手上把玩着,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发冠上的纹路,最后停在红色宝石上。
小灼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相柳说“做得不错”指的是这个。
正要得意一番,却见相柳一只手突然捂住胸口,气息紊乱,神情痛苦。
小灼扶住相柳,神色凝重:“相柳大人原来伤得这么严重吗?”
相柳体内气息躁乱,她的灵力根本探不进去。
“别白费力气。”相柳声音嘶哑:“你灵力太弱,对我没有用。”
“那我寸步不离,给你护法。”
“别打扰我就不错了。”相柳还不忘冷哼嘲讽她,只是说出的话气息都弱了几分:“不用守着我。”
小灼就当没听见,反正相柳运功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
她突然想:“你睡床上躺着运功,是不是会舒服一些?”
相柳此刻的意识有些不清醒,小灼连忙上前搀扶,却见他无力倒在自己身上,小灼感到相柳的身体冰冷发颤。
雪域之主体内数千年冰晶的寒气,竟然连相柳也难以承受。
小灼连忙把相柳扶到床上,用厚厚的被子盖住他的身体。可相柳痛苦的神色没有丝毫缓解,仍旧眉眼紧蹙、冷汗直流。
小灼脱了外衣,钻进被子,紧紧抱住相柳,将灵火运遍全身,把灵火的温度通过身体传递给相柳。
烛火亮了一夜,相柳醒来时,已是天明。
梦里,有什么东西缠了他一夜,紧紧地,像要与他融为一体。
小灼的手仍旧紧紧箍住相柳的腰,相柳的手慢慢伸过去,却在即将碰到她手的时候缩了回去。
小灼担心到半夜才睡了过去,却也睡得并不安稳,相柳的身形微动,她便有所察觉,连忙起身查看。
“相柳,你没事啦?还冷吗?”
束缚在腰间的手松开,相柳看着空荡荡的腰,摇头的动作罕见地有些呆滞。
小灼原本是从背后抱相柳,为了探取他的体温,身体越过他,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还是有些冷,但不冻手了。”
相柳猝不及防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里面所展露的关切一览无余。他直直地锁住对方的眼神,低哑回她:“蛇妖的体温,本就比神族要低。”
小灼觉得相柳有些奇怪,眼里好似带着侵略性,却又不是那种熟悉的攻击性,至少她并没有感到任何生命的威胁。
小灼把这归结为相柳的常规冷操作,正要把手放下,一股力道阻止了她。
是相柳握住了她的手腕。
“相柳……”小灼不解。
相柳好似才从病症中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放过她,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我没事,你先下去。”
小灼边下床边解释:“你昨晚浑身寒气逼人,我担心你,只好抱着你用灵力给你取暖。”
“嗯。”相柳轻轻应了一声。
“你今日还要运功吗?”
“嗯”
相柳靠着床头,已经闭上了眼睛,生人勿近的模样,但表情并不痛苦。小灼便放心下来,怕打扰相柳,就自顾自地坐角落里去了。
相柳用灵力检视一遍自身,发现体内的寒气已经化去大半,剩下的被他轻松压制,恢复的过程比他想象中要快。
从前,对于不致命的伤痛,相柳并不放在心上。
他以痛以血为代价,获得更强的力量,自然要自己承受这份代价。
只是这一次,这痛苦还未等他生生承受,就已经被化解。
相柳这样的妖,从小被漠视、远离、囚禁,又天生强大、傲气,脱离世俗常规,颠沛流离生存,心思至深,却也至真至纯。
小灼给他疗伤是他从未期待的,这份好便被他记住;教小灼、给小灼疗伤、甚至因救小灼而受伤,是交易,是他认为要做的,便不计后果,不讲得失。
倘若他再像人神一样复杂一些,便能察觉到在与小灼的相处中,他才是应该被感恩的那个。
小灼自己也清楚,若没有相柳庇护,或许自己连被雪域之主发现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命丧于雪地的某个角落里了。
房中安静许久,小灼夜里没睡好,这会儿已经躺在相柳的小榻上补觉。相柳静静看着小灼睡着的脸,脑海里闪过昨夜里被紧紧缠抱的画面。
手下一阵冰凉触感,相柳拿起来,正是昨日她做的银金发冠。
相柳怔怔看着发冠上两条缠绕的赤瞳银蛇,忽而将它往被褥上一扔,轻哼一声,发脾气般说出两个字:“放肆。”
这一声气愤,生气却只占了一成,胸中闷闷不知所以然的情绪占了九成。让人听了,还以为是哪家的相公被娘子惹得恼羞成怒,又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