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道士,柴不够了,还有没有……”她把最后一条柴禾放进去,话未说完,只听得道士在外面中气十足的喊:“柴不够了,怎么可能,明明可以烧一天的!”
只见竹帘一荡,道士快步走了进来,看见地上果然已烧得干干净净,眼睛一瞪:“不是蒸鱼么,你熬药呢?”掀开盖子一看,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哪是他理所当然想的蒸鱼,合着添了满满一锅水,现在已然烧没了一半,甚至鱼的影子都没了,骨头和肉稀稀落落化在汤里,煮成浆糊。
“你你你……”他语气发颤,已是气到了极处,显然心里面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等着倒出来奚落她一顿,刚要组织一下语言却闻到锅中鱼汤鲜美的味道,怔了怔,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口中虽如此说,但手上的动作却真诚地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她亲眼目睹了道士小心翼翼地放下盖子,探下身细细地嗅鱼汤无比好闻的气味,更是打手势叫她不要说话,原本连缸里有没有米都不知道的一个人突然间准确地找到碗盛汤喝,口中像念咒似的连连赞叹,一边仔细地品味鱼汤的滋味。
鱼汤被熬成了乳白色,尽管任何佐料都没放,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鱼肉的清香。道士大约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眼下鱼汤一碗接着一碗舀得勤快,很快进了肚腹当中,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喂……你倒是给我留一些啊!”
道士不睬,置若罔闻径直占据了她的位置坐在灶台边上,直到感觉酒饱饭足的程度时,才豪气干云地把碗放下,慨叹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尝到如此人间至味。”心里却暗暗想道:清静观的那帮道士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何曾尝见如此美味,等到回去一定要和他们好生说上一说,非叫他们想得到吃不着。
她哭笑不得,一看锅底只剩薄薄一层,这时又渐渐凉了,不禁气道:“臭道士,你就给我留了这么点啊,可真好意思,不知羞!”
道士答的理直气壮:“刚才不是给了你一颗落尘果了么,够你饱腹的了。何况这鱼是外面溪水里的,整个山谷都是我的,所以溪里的鱼自然也都是我的。你用我的鱼做了鱼汤竟不主动孝敬本道,没怪罪你已是……已是那个天大的好事,如今我喝了正是理所当然的。”
她气急,道士如此蛮不讲理而又厚颜无耻之人简直世所罕有,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摊上如此之辈。
她努力地微笑,尽可能使自己平静下来,把最后一点儿汤盛进碗里。然而道士却不肯放过她,忽然说:“欸,落尘果呢,不是刚给你的么,怎么不见了?”
她吸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早就吃完了,你的刚刚实际上是半个时辰以前。”
道士面色一变,有些恼怒,夺过她手中的汤碗:“既然如此,你必然是彻底饱了,剩下的你也不用喝了,本道帮你解决!”颇为得意地“咕咚咕咚”干了。
她抿起嘴,着实被道士老顽童式的行径气恼了,但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可以回嘴,沉默地走出屋去。
道士见她耍小脾气,只当是自己技高一筹,不以为怪,反而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好不快意。然而到了傍晚的时候,女子仍没回去,一直坐在溪边,看完了日落又看月亮,颇有种要把明天日出的样子也看了的架势。
他安坐在自己的位置,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切发生的模样,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认真修炼。
夜色渐渐浓重下来,今夜不但月明星稀而且云雾深沉,披挂在天幕之上,直欲把星月的微光也给抹了去。看起来明天会有场大雨,真不是个好兆头。
轻风浸润着露珠,隐有凉意,沾湿了衣角发梢。
女子用眼角余光瞥见道士还坐在远处的大石上,身体犹如一块雕塑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撇了撇嘴,往手心轻轻呵气,酥酥痒痒,透着点点凉意,随后轻手轻脚脱去鞋袜,将双足伸进溪水当中。
溪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凉,但是那种温度却沿脚心一直上溯到小腿处,她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感觉有点受不了便把双脚抬了起来,哆哆嗦嗦地等它晾干。
她感觉有点可惜,心说不如等明天午后的时候再光明正大的洗一洗好了。
她不自觉的拢了拢衣裳,只觉这身衣裤的质料很好,轻软的绢罗,上面还绣了精美的缠藤花纹,别致极了。
道士一直没有透露过徒弟心上人的身份,普通人应该穿不起丝绢的衣裳,更何况上面的刺绣还如此精美,想必道士徒弟的心上人也该不是个平凡的人。
她忽然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抬头望见半圆不圆的一轮皎洁圆月,忽然意识到十分严重的问题,糟了,倘若自己迟迟无人认领岂不是要和道士“孤独终老”在这山谷中了?
……真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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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有人推门进来,阒黑的书房和月光微凉的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书案上仅放了盏灯烛,幽幽地跳跃着,于黑暗中隐约照亮坐在后面那人的一点眉目,竹晏瞥见他略显疲惫的神色,可眼睛却是清亮的,哪怕数夜未眠,可他仍然保持这样的精神。
“怎样,有消息了么?”
竹晏摇头,于是他闭了下眼睛,低声道:“明天我亲自带人去找。”
几日前,帝都城中一种贵介子弟连同各府的千金以及公主等约定在城外骑马狩猎,并不束缚日程,只在傍晚前返回即可。晋平王府的世子和郡主亦在受邀之列。
原本世子是想亲自跟在郡主身边的,但又架不住众人劝说,更何况那边还有个公仪大小姐辞锋如刀,再加上沿路确实是有侍卫随行保护,只好作罢,同五皇子等一道进了林子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