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瓷瓶,送到了遥辞面前,“自己涂。”
市井中贩售的普通伤药。裴澈也用得到吗?
遥辞嗅到了瓷瓶里的苦药味,想到裴澈位至宗主,寻常利器根本伤不到他,只是他喜欢凡事亲力亲为,时长钻研些机关术法,许会伤到自己。遥辞看向他的手掌,指尖的薄茧不甚明显,但两手都佩戴扳指,指腹留有浅浅的伤痕,有些新,有些旧,都是做工时弄下的。
她倒出一些药糊抹在腿上,将瓷瓶再度旋紧,起身还回到裴澈手中。他正专注于眼前开合的机关翼,背对着伸出一只手来给她,遥辞看着掌心指腹数不清的伤口,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指,用拇指在他掌心推开厚厚一层药糊,自上而下地打着圈子。
苦味陡然间蔓延开,裴澈讶异地回身,紧绷的手指被遥辞缓缓抚开,她沿着掌纹向深处探索,直到两个人手掌交叠贴合,指尖压着彼此的脉搏。
温热的触感忽焉似有,细察则无。
“遥辞!”裴澈浑身一震,猛地攥住她的手,将她用力带向自己。遥辞冷不防向前一跌,失力地撞到了他身上,只能折起手臂抵在他胸前撑开一段距离,仰起头来四目相对。
遥辞吓了一跳,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师叔这样抓着我,没办法继续抹药。”
手指沾的药糊蹭上了裴澈的衣襟,苦味一下呛得两人都皱起眉来。
竹山居外传来细微的断枝声,裴澈大梦初醒般向后仰身,向旁瞥去。
“不用管我。”
他松开了遥辞的手,回到原位,不再看她,始终紧握着拳,“药和灵石都拿走,不用再做了,现在就离开。”
遥辞失落地低下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掌心,回身拖起背篓便向外走。裴澈对她的态度向来如此,很难在短时间内争取到他的信任。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放弃攻略岁聿岑,反正熬过了死板的前传剧情,后面可选择攻略的方式就会更灵活自由。
遥辞吃力抬着背篓越过门槛,实在搬不动,打算先把竹片留在这里,下次来时再处理干净。
藏好背篓后,她转身继续走出几步,余光瞥见一道影伫立在竹林,朦胧却凝定,宝蓝色直裰在一片湿翠淌碧中宛如沧海深流。她向前绕过乔木,看到了陈元诜。
果不其然,裴澈听到了脚步声,碍于竹山居附近有弟子在,才没有让她继续抹药。
偏偏连着两次打断她计划的都是陈元诜!这个坏东西,怎么哪都有他。他不应该和姜师妹在一起吗?
遥辞知道不该轻易迁怒陈元诜,但自己心里窝着火,索性装作没有看到他,择了另外一条小路走。才走出十几步远,听着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不明所以地停下回头看向陈元诜,两个人没有发生直接交流,遥辞选择用平生最凶狠的眼神狠狠瞪他一眼。
瞪完,她转身小跑出一箭地,终于听不到跟随的声音了。
【宿主,需不需要我申请一些禁药的权限?】系统看着任务倒计时,担忧地问。
“暂时不用,我再想想。”遥辞一直倾向于结成道侣后名正言顺地双修,不到最后一步,还是不下黑手的好。
【宿主,他还在跟着你,但是距离有点远。】系统说,【需要我帮你规划一条很绕很绕很绕的路线吗?】
“不用,他跟不上。”遥辞加快脚步,中间没有休息,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回到了扶桑峰弟子居。她在栏杆处远望来路,过了一会儿,看到陈元诜背着背篓走了过来。
背篓沉甸甸的,装的正是她劈裂的竹片,瓷瓶也稳稳摆在上面。原来方才脚步声消失,是因为他折返去翻背篓了。
遥辞为了躲开剧情的强制脱离,白天根本不敢踏进竹山居!谁知她不找陈元诜的事,陈元诜却跟上了她,连背篓藏在哪都一清二楚!
“你跟着我?”遥辞冷冷看着他,在心中设想了无数种阴谋,“担心我欺侮姜师妹?担心我秽乱师门?还是和他们一样,担心我同魔修暗中勾结?背篓里什么都没有,你看到了。现在告诉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陈元诜僵立在原地不动,很久之后才走上玉阶,顺势放下背篓,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眼中有所郁结,闷头掀开背篓最上面的几片碎竹,取出热气腾腾的饭,当着遥辞的面放到了她熟悉的位置,然后依次摆好食物才道:
“我不想跟着你,不想坏你的好事,更不想看到你如何轻贱自己。”
遥辞见状微微歪过头,向旁错开一步问道:“这几日是你在为我送饭?”
说完便恍然,给她这位不受欢迎的人送饭的苦差自然会落在另一个受欺辱的人头上。难怪这些天来饭菜顿顿不落,每次都是热乎的。
然而她方才问完,就看得出陈元诜也不是很满意这份差事,他哐当放下碗筷,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回剑宗紫极洞的路上,东方岐气急败坏地蹭着荷包探出头,传音道:“臭小子,你生的是你师姐的气,不是老夫的气!你不要不理老夫!你再好好想想!”
“我没有生气。”
陈元诜一边说气话,一边攥紧荷包口袋,怒道:“不行就是不行!”
她性格还是如此顽劣,根本不似姜师姐所说的已经有所悔改。
早知会看到那些不堪,就不会因着正巧顺路,手里又有刚买回的食物,便在竹泉峰等遥辞!更不会看到遥辞搬不动背篓,擅作主张帮她背回来!先是尊主,又是自己,现在还到了裴师叔那里……无穷无尽!
她到底!她到底……
真如传闻中一般……处处卖弄风情,没有真心吗……
东方岐见劝说无望,软趴趴地顺着荷包滑了下去,不满地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