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明宜一把将周闻津推到床上,抬手扇了扇风,长舒出一口气。
目光落在姿势别扭的男人身上,她拧拧眉头。
结婚两年,虽然聚少离多,可在两人接触到的时间里,她还真的从没见过周闻津现在这副样子。
打量的视线从他露出的脸上缓缓划过,一直到蜷曲得不太伸展的高大身体。
有些落魄,脆弱,甚至是可怜。
很快她就收回了眼神,连同收起的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多余情感
——他怎么样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可还没到值得对方关心彼此的地步。
眉目微敛,也不管他躺下的姿势有多不舒服,转身向门口走去。
可不等她踏出那扇门,一道嗫嚅的不太清晰的声音从后面的床上传到她耳朵里。
“开开……”
明宜的脚步像是被吸铁石吸住一样定在原地,抬手掏了掏耳朵,她以为刚才不过是幻觉或者是她听错了。
可紧接着那道被酒精浸染过的醇厚嗓音再次重复了一遍:“开开。”这次比刚才清楚得多,足以打破她的推测。
明宜转过身去,看见蜷着身子躺在床上的男人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簌簌阴影,却是在微微颤动着。
他似乎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发出了模糊的梦呓。
明宜站在门口,离门外一步之遥,可心脏扑通跳动,那是被强烈的熟悉感所裹挟住的最后挣扎,她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离开了。
迈动脚步朝大床走去,最后落座在床边,离醉倒的男人咫尺距离。
明宜没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微微屏住,因为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男人紧闭的唇上。
她期望着能听到他说更多。
他叫她乳名时的语气和音调是那么熟悉,简直和记忆中深藏的那个人……如出一辙,这让明宜一下子像中了邪一样,放弃离开的打算,重新走回来,甚至坐在他旁边,两人几乎紧靠。
只为再听他多说一句话,用相同的语气和声音,说一句她曾经只听过两三次就再也没机会听到的话。
可那道线条锐利的薄唇最后也没有张开,明宜视线缓缓上移,看见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接着狭长的眼眸慢慢睁开,露出浓黑得如同夜色的瞳孔,像是清晨的迷雾遮住湖面,晦暗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一只骨节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细嫩的脸颊,带着些许薄茧的手轻轻划过,激起不一样的触感。
然后向下落在她肩头,最后游移到骨骼纤弱的后背,停留在两块微微凸出的蝴蝶骨中央,接着微微用力,明宜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压得弯下身来。
他们的头凑得很近,以至于可以看清楚对方眼中的试探或是迷离,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呼吸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被彼此吸引,交相缠绕。
她的手抚摸上周闻津的右眼角,那里一片光滑。
感受到她称得上亲昵的动作,被压在身下的男人眸光一定,像是一尾鱼冲破湖面,搅散迷雾,亮起光芒的黑眸荡起层层涟漪。
他哑着声音开口:“开开,我很想你。”
摸在他眼角的手指一顿,周闻津看到女人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恍惚,即使很微弱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她动摇了。
心脏止不住快了几分,可没等这喜意爬上眼角眉梢,他骤然感到眼角一空,身上一轻,黑色的长发从他眼睛上划过,痒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眨眼睛女人已经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
周闻津再次睁开眼,看见她脸上的神色比往日还要冷上几分,栗色的瞳孔里甚至有一抹隐隐的讥讽划过,水润的红唇开开合合吐出一句话来:“周闻津,你装醉装够了没?”
她的眼神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锋利,容不得人靠近半分。
尾音落下,纤细的身影朝门外走去,快得周闻津几乎来不及用眼睛抓住她的残影,已经消失不见。
空气像是浓稠的海水,将寂静的一切禁锢在原地,唯独冲散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暧昧。
修长的手指点在自己的眼角,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女人指尖的些许温度。
眼帘垂下,在瞳孔中打下半扇阴翳,眸子忽明忽暗。
头顶的灯火映在眼中像是一颗即将熄灭的火种,一只大手遮住眼睛,也挡住了更加复杂的情绪的流露。
明宜气冲冲地打开卧室大门,走进去一脚踹上,接着在室内踱起步来,她的手按在额头上,好像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剧烈起伏。
她怎么能够被周闻津这种拙劣的小伎俩骗得差点丢了清醒,就因为他用相同的语气和声音叫了她两声儿,她就犯迷糊了吗?
搭在脸上的手指颤动两下,像是还残存着刚才抚摸在男人眼角光滑皮肤上的触感。
明眸闭了闭,掩住其中的自嘲。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周家大少爷怎么可能去过鸟不拉屎的江城,更何况……
脑海里浮现出手指摩挲在另一张瘦削的脸上路过眼角时感受到的凹凸不平,周闻津养尊处优的脸上根本不可能有那道疤痕。
这一点她应该很清楚的,毕竟两人结婚两年,他长什么样自己不应该不知道,可就是这样她才觉得愤怒,觉得难堪,甚至是……羞辱。
他这是在林季荷那里受了挫折,就想着装醉来耍她玩,用她来纾解寂寞或者是满足自己的征服欲?
而她竟然真的差点上钩,甚至妄想去证明他是不是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