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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离开乐乡,沙摩柯依然频频回头看。
乐乡城外另起了一个营地,营中基本都是伤兵,人口也极为驳杂。
江东的、益州的、荆州的、武陵蛮、甚至还混杂了几个交州的土人——那是慑服于张嶷士卒的精神面貌而主动追随的交州健儿。
这么些人此刻和和气气同住一个屋檐下,益州健儿分享了军中配备的药粉,并且根据此前的学习主动小心照顾那些病重的士卒。
武陵蛮也将族中世代传承的土方草药贡献了出来。
那群心气神已经彻底破碎的江东老卒成了两方的直接受益者,看着益州健儿娴熟的掏出药粉以及解下腿上的绑腿来给江东人包扎伤口,他们眼中满是好奇,却唯独少了戒备。
一日之前双方尚且是你死我活之势。
一个时辰前沙摩柯还迫不得已手刃了宁死不降的韩当。
就是这样的双方此刻一起坐了下来,开始生疏的尝试互相搭话,聊一聊家乡的话题。
沙摩柯莫名很喜欢这股气氛,很想参与进去。
但他更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过即使如此,出兵之后沙摩柯依然还是频频回望,惹得张嶷笑道:
“县长若是欲休憩只管去便是,江陵近在眼前,某还不至于迷路。”
这当然是笑谈,沙摩柯只是笑笑,然后回头振奋精神长啸:
“胜了此战,家园安宁!”
这也是武陵蛮最直接的诉求,三千经历过血战的悍卒轰然应诺。
江陵城顶端蒋琬依然端坐,不过此时已经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
北面的曹军已经返回,虽然不见溃败之态,但兵马的缺失是一眼就能判断出来的。
西面的乐乡战事结束,虽然看的不太真切,但遥遥擎起来的帅旗样式与江东不同。
“胜了…”
简单两字,但已经足够驱散蒋琬心头多日的阴霾。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有所判断和亲眼所见是切切实实的两回事。
而如今仅剩的的麻烦就只有…蒋琬一眼就看到在前线跳脚的吕蒙。
蒋琬也猜得出来,对方多半也接到了和乐乡战事的消息。
至于吕蒙会做什么决定对蒋琬来说也没什么好猜的。
战船已经全部都被耗费掉,士卒被强令以死攻城积怨颇深,对吕蒙来说唯有一条路可走了。
“全军覆没?”吕蒙难以置信,不自觉重复了一遍。
传令兵唯恐被迁怒,脑袋触地不敢言语。
“韩义公!”
吕蒙暴喝,但随即语气反而有点怅然:
“义公…”
如今让吕蒙唯一心下稍安的也就是乐乡在长江南,他在江北攻城,这支人马想要过来解围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归根结底,摆在他面前的唯有一条路了。
吕蒙霍然而起,大声道:
“当记义公之勇,效之以死报孙侯!”
凛然的声音回荡在滩头,其他将帅脑袋低下,但脸上的神色明暗不定。
在吕蒙的压阵下,江东进攻愈发急切。
而在不知不觉间吕蒙自己也离江陵城愈发近了。
从第一次领军夜袭公安县被射了个灰头土脸至今,吕蒙自认对这巨弩并不陌生,因此也对其射程很是清楚。
五百步内锐不可当,若是力尽能达八百至千余步。
为了最大提振士气,吕蒙亲临前线。
为了避开巨弩射脸,保持千二百步距离。
呼喝间的号令也愈发不客气,江东健儿们甚至想回首怒骂。
但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军正,这些健儿便迫不得已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闷头前冲妄想在江陵城下搏得一线生机。
“将军,那征东将军回来了…”有人禀报。
吕蒙下意识心中就有点抵触,挥断了禀报:
“休要让其来烦我!”
一想到那个张辽的笑脸,吕蒙心中就很是烦闷。
若非合肥城下这厮命大得功,他吕蒙何须在此抵死攻城?
下意识的吕蒙对这个消息也有点逃避,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而就在此时,前方攻城的江东兵卒耳中同时听到了一股清脆的声音。
“噌!”“噌!”“噌!”
“嘣!”
与这个奇特声音一起传递过来的,还有后方吕将军的惨叫声。
城头上,几个被蒋太守秘密召过来的精锐弩手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这里所安置的四台巨弩和那些量产的巨弩有显而易见的不同。
整体的弩机变得更加修长简洁,原本木铁各半的原料构造也变成了绝大部分都是铁制。
安置在其上的弩箭也变得更细,弩箭也变成了木铁拼接,寒光凛凛。
这四台弩机便是围城期间黄月英和公安县迁过来的大匠联手“搓”出来的。
只不过因为是试制的缘故,四台弩机有一台还未将弩矢射出便弩臂断裂。
剩下的三台明显射到了吕蒙,但是看其样子明显还不致死,因此这些被召过来的弩手都面有遗憾。
蒋琬神色倒是很轻松,拍拍手道:
“江陵之危解矣,几位壮士当居功!”
其中一个年龄小一点的忍不住道:
“太守,敌将未死,不敢居功。”
蒋琬踱步到城头边,感受着江风拂面,心情大为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