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骘字子山,此前鲁肃为江夏太守时得力副将。
如今在这汉水上相见,按理来说步骘应该义正词严的怒声喝问鲁肃为何叛走孙侯,以及那甘兴霸如今在何处。
但离近了看鲁将军满脸从容的问他要去往何处,步骘一时间反倒是有点底气不足了起来。
毕竟他此前驻守江夏,乃是面对江陵的第一线且历任鲁肃吕蒙两位上司。
亲身在观众席见证了江东内部的争斗,步骘…也不敢有什么非分想法,只是此时对鲁肃依旧保持着恭谨的态度。
“鲁将军何往?”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艘小船的旗帜,鲁肃笑道:
“子山何往,我亦何往。”
步骘点点头,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点头,随后便就此沉默下来,两人各自皆站在船头,看着江水流淌白云悠悠。
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氛铺满了整个江面。
按理来说这样双船并行的样子是不能保持太久的,但或许是船东眼见两人搭话以为乃是熟人,当场努力与对方船只保持相同的速度——甚至在步骘这个位置只需一跨便能到鲁将军的船上了。
这般相近若不说些什么便也说不过去了,于是鲁肃随口提议道:
“适才船东捕了一尾肥鲋,吾记得子山颇好其味,不如过来一起用膳?”
最终稀里糊涂与鲁肃一起跪坐在船头的步骘在心里检讨:
一定是听闻有肥鲋,才被惑了心智。
我可是对孙侯忠心耿耿啊!
不过眼看着另一边神色轻松正在频频查看鱼汤熟色的鲁肃,步骘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心中的疑惑:
“鲁将军,何故…”
步骘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总觉得用“叛”这个字还是过重了,难以说出口。
对此鲁肃只是笑笑,执着勺子给步骘成汤:
“吃鱼。”
但步骘并不领情,仍旧一脸坚持的看着鲁肃:
“鲁将军,如今子明将军已…孙侯日日念将军之名,殿内外俱知。”
这话让鲁肃叹了口气,随即丢掉勺子长身而起道:
“今已至此,安复何言?”
回江东即便是孙侯不计较,但中间终归卡了这么一根刺,逆时可同心协力,可若是等江东复安呢?
而且听闻那蒋太守说明后便已知晓,想要挽江东危局,须有扶大厦将倾之力。
外叛盟友,内结曹贼,北有山越之乱,江水上有甘瑰肆意来往,赤壁之战时那个能力挫曹军锋锐的江东,如今反倒一触即溃内外交困。
若还在江东,他自是义不容辞,但如今老母亲定然是不肯回江东的。
罢了罢了,去往长安见见刘皇叔和孔明以全承诺,随后便当寻一安定之地,一边种田奉养老母,一边开学塾教书育人,就此也好。
这便是鲁肃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江东大业,汉室兴复,曹氏专权,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步骘脸上也泛起几分纠结,最终还是坚持问道:“将军可是已投了左将军?”
鲁肃摇摇头,不过分辨着步骘对于刘备的称呼,也敏感的意识到:
“子山此行,是为交好玄德公而来?”
眼看鲁肃否认,出于对老上司人品的信任,步骘也是松了口气,随即点头承认:
“江东内外,皆欲止戈。”
“止戈…”鲁肃笑了笑,也懒得去说此战究竟是谁先挑起了,不过此般倒确实是孙侯作风。
而且根据鲁肃的了解,步骘身上多半还有孙侯亲笔信,内里必然有利益丰厚的允诺。
只是…如今已遭江东之背刺,玄德公会信吗?
想到这里,鲁肃反倒是有点由衷的庆幸了:
至少这般进退两难的烂摊子他也不需要为其耗费心力了。
这样一想连这肥鲋闻起来都香了几分。
于是步骘便看到鲁将军似乎莫名心情好了几分,不过不知为何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两分怜悯?
不过回想一下步骘也同样觉得讽刺,去岁时族中的步氏嫁给了孙侯为夫人,彼时皆以为步氏于江东腾飞之日来矣。
结果今年年初这般大战打得步氏一个晕头转向,步骘倒是因步夫人的关系得了这个出使长安的差事,但想想这刘皇叔被孙侯先叛再求和,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美差,所以此时就连最喜欢的肥鲋也没半分胃口。
甚至步骘心中还生出三分委屈来:
步夫人嫁与孙侯之事,去岁时候族老连连游说请他从中斡旋,今岁大败后,那些族老见了他反倒都开始避着走了,摘得倒是干净。
此时再看看鲁将军,步骘反倒是生了些许萧索之意:
“鲁将军,可有好酒?”
与此同时,甘宁正在江夏对着泊于码头的船只上下其手。
巨舟自是不在的,但那些经过黄夫人改良的更适合安置巨弩的战船,就已经足够甘宁大开眼界了。
更别说他还在此处见到了两艘据说是试作的新船。
试作船这东西甘宁在江东时也并不陌生,但那时见到的往往都是一些奇思妙想之物,其中不乏一些离开码头就开始下沉的货色。
但江陵的这些船匠不同,在码头旁的台子上,领头的大匠一张张抽出船只的图纸,详细给甘宁讲解这些新船的设计角度,井井有条,时不时还质疑一番:
“甘将军当真乃是水师将军?怎地连这般浅显制船道理也不懂?”
甘宁嘿嘿一笑也丝毫不恼,他总不能说自己的水战要素就“加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