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方才谨身殿询问这个问题,朱元璋能猜到是什么回答。
简单来说,那些百官的阿谀之辞要是成真,那在屏风中说书的少年郎应该还是大明国。
不过在此间殿内自不会有人如此说,理政两年多的朱标思索了一下,如实道:
“爹爹开咱大明,华夏重归一统,乃前无古人之功。”
“但前唐太宗皇帝二十三岁平天下何等英姿?结果不及百年便有武周之乱。”
“所以儿臣觉得啊,咱大明国祚必不输于唐,但也难胜太多,该有个五百年吧。”
这话说完,按朱标对老爹的理解来说,他定然要吹胡子瞪眼,然后再高声斥责一番,结果眼前的爹爹只是心事重重的点点头,然后扭头询问:
“善长觉得呢?”
虽是私下抵近奏对,但李善长还是颇守礼仪,拱拱手道:
“臣觉得太子殿下所说恰当,但陛下英姿犹迈唐太宗,皇太子理政也多有赞誉,亦强于贞观。”
“故而我大明国当享祚千年。”
对此朱元璋也没多说什么,这惹的朱标分外好奇,干脆直接问:
“爹,是不是娘又说你那《祖训录》无用了?”
“她敢?!”
明天子瞬间吹胡子瞪眼,高声道:
“咱那《祖训录》都是秉正之言,总结前人过失让咱子孙引以为鉴,哪里无用?”
出现了出现了!果然还是这样的爹爹才习惯嘛。
朱标在心里高呼,不过面上还是不以为然追问道:
“那爹你今天这般态度,又是为啥?”
“咱……”
明天子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旋即问了一个让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若是知千年后事,当如何?”
问题太过怪异,引得朱标和李善长都忍不住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的都是明晃晃的疑问。
好在,朱元璋也并没有卖关子,当即说了一下在坤宁宫的见闻,不过隐去了许多难以言说的细节,但即便这样也足以朱标大呼小叫了。
“竟能与诸葛武侯说话?还能和唐太宗畅谈?甚至还有宋太祖……”
“爹爹你有没有提醒宋太祖小心他弟弟?有没有告诉诸葛武侯……”
“说了说了,都说了。”
朱元璋哭笑不得打断了长子的问话,并承诺道:
“爹爹已经告诉了武侯你理政颇为不错,并说三个月后会给你引见武侯。”
“武侯还对你婚事关切了一番,并说……”
犹豫了一下,想起来那叔侄情深四個字,朱元璋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道:
“并说你一定要教好雄英,让其不堕咱父子威风。”
“那是自然!”朱标信心满满的答话。
随即朱元璋给儿子简单讲述了一下从其中知道的汉唐宋诸事,无论是三国时的季汉诸人出关中讨贼,还是唐太宗远征倭国,再或是宋太宗已经削发为僧,都让朱标大叹神异,甚至抱怨道:
“爹,方才谨身殿无儿亦可,干嘛不召儿臣同去?”
“太医给娘诊治,儿自当伴随才合礼。”
虽是抱怨之话,但这反倒也让朱元璋脸上笑容又盛了几分,因为儿子这般跳脱的态度也忽然让他意识到,标儿如今不过才二十五岁。
咱洪武尚余二十几年,有的是磨练标儿的机会和时间,这样有何问题不能解决?
安抚了太子之后,朱元璋暂时收敛了笑容,转而再次询问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韩国公:
“善长以为呢?”
“陛下所言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想。”
李善长很是谨慎的给自己的话加上了态度鲜明的开头:
“若陛下所说皆非梦幻之言,那臣以为当多多请教那对…光幕,对光幕更为熟悉的更先帝先臣。”
相较而言,本就持重的李善长给的建议就都相当务实:
“明其禁忌,晓其功用,从而取治国良方,强军之法,知我大明沉疴弊病,以备不虞。”
“且依照陛下所说,那屏风上所呈多为图画,那当召善丹青术者,尽摹画之。”
“皇后所说武王伐纣难想我今大明铁骑,臣深以为然,故而也当召明能工巧匠,以备不察。”
“至于召学士明其理,以及所召之人皆需考察出身,自不需老臣赘言……”
李善长说完建议之后还是忍不住道:
“只是,陛下所言,当真不是存心戏弄老臣?”
“若能知千年之事,避我明之祸,除我明弊病尚是其次。”
“千年之间,有多少利民之器,富国之法?若能尽纳之,大明千年国祚,或成真也。”
朱元璋精准抓到了李善长话中的漏洞:
“所以方才善长所说以为大明国祚千年,乃是戏言?”
“呃…”李善长稳了稳心神,笑道:
“若陛下与老臣戏言,那臣所对自是戏言。”
朱元璋摇头一笑:“可若是尽纳而落入贪官污吏之手,则只是给咱大明招来祸患。”
“不过至于其真假……拱卫司已去寻一名为罗贯中的撰书人,等其来到,真伪自知。”
“标儿今日记得令湖广布政司召刘三吾至京师,此人之名亦见于光幕。”
“朕要听听,这刘三吾所说的南北有别,与光幕所载是否相同!”
朱标初还疑惑,但听到后面也旋即明白,拱手应承下来顺便在心里给这大儒默哀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