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听得叩门声,贾府的门房小心将后门拉开一个缝隙,看清来人后这才放下戒备:
“哟,龚郎今日下元节不去祭祖?”
来人提着的膳盒上有茶陵酒家的印记,闻听门房如此问,胖胖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无奈:
“某乃是义阳人,祖地数百里,哪有祖可祭?”
“嗨,寻个好胜景的地方,摆些时蔬,祖先必也不会怪罪。”
这门房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门,浅浅打了个哈欠之后话也收不住:
“那两位公子不就一大早就去城外了?曹氏祖地也远在谯县呢。”
提着膳盒的龚郎顺着门房指引进了府内,闻言笑容也多了几分狡黠:
“贾郎不知,今日下元节,那酒家生意……”
“哦哦哦。”门房陪拍脑袋表示明白,随即摆手:
“俺可不敢称郎…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进去吧。”
“那俺也不是什么龚郎,不过就是一庖厨人罢了。”
互相客气了一下,提着膳盒沿着小路往里走,偌大的府邸仆人寥寥,还能听到旁边院子传来的读书声,多半就是这贾太中的儿子们了。
顺着曲折的连廊拐了两个弯,尽头是一個素雅的小厅堂。
龚庖厨轻声唤了一声:“贾太中。”
随后开始打开膳盒,一样样往矮几上摆放。
随着幽幽香味开始弥漫,一副昏昏欲睡模样的贾诩也醒了过来:
“灼肝尖、脆泡瓜、杏浆蒸豚、鸡假炙鸭……哦,还有葫芦鸡,不错,都是我爱吃的。”
眼看着膳夫把空膳盒收拾好,一副要起身就走的架势,贾诩唤住了对方:
“每次三五个菜我也都吃不完,龚膳夫若是不嫌弃,一起吃一点如何?”
用筷子拨了两下葫芦鸡,轻易就将鸡骨头给拽了出来,贾诩也愈发满意:
“龚膳夫,龚翼隆,龚隆翼,隆翼为袭。”
“莫非你此前许都劫徐庶,所用的乃是真名?”
龚厨子,或者说表字龚袭的董厥大大方方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在贾诩面前跪坐下来:
“当时无人知某,真名化名又有何干系?”
说着董厥连连动筷,将葫芦鸡里的骨头都一一抽了出来,并顺口问道:
“今日贾太中不亲眼看看所谋之事可能成?”
一双筷子在贾诩手里很是灵活,将被抽走骨头的葫芦鸡顺着肉质纹理撕成小条,然后再在杏浆里滚两下,与一小条猪肉夹起来同食。
闻听董厥如此问,贾诩摇摇头道:
“能为之事已尽,余者非我这老朽之身所能及也。”
“且……”贾诩说着又夹起一块脆瓜尝了一下:
“既有你寻来的秘药,何以不成?”
董厥半起身给贾诩满上一杯茶,一笑两个眼睛都只剩一条线,摆手道:
“有我何功?非贾太中难寻昔日狱卒,而非金兄,那狱卒所留也难得之,此药能复成,亦靠吉太医懂其理。”
“是这个理。”
贾诩点点头自始至终都专注对着眼前菜品,握着筷子的神态异常专注,就好似这除了眼前再无可称得上重要的事:
“若是今日之前无所懈怠,那今日自无担忧必要,因为忧亦无用。”
董厥点点头,用筷子摊开一块鸡皮,往上放了一块脆瓜一块豚肉然后包起,一起送入口中,好滋味也让他情不自禁又眯了眯眼。
邺城宫中,伏寿忍不住微微睁大了双眼。
因下元节想要出城祭祖的天子,名为黄门侍郎实为枷锁的夏侯。
双方针锋相对争吵不休,天子恨其轻慢,当众鞭笞了夏侯尚。
曹氏的禁卫大怒与宫人老臣互相推搡。
而那些老臣,那些跟着她与伯和,从洛阳至长安至许都再至如今邺城,不离不弃但已所剩无几的头发花白的老臣,自始至终都挡在最前,用胸膛盯着曹氏的刀兵,一副慨然之态。
最终赶来解围的人也不出意料,武卫将军许褚。
在许都时,这个身形如山岳一般的将军时时站在那曹阿瞒的身后,沉默不言。
这个身影也时不时会出现她的梦中作为梦魇,毕竟无人不知其是曹丞相最为倚重的左膀,至于右臂……已经葬在宛城了。
“陛下真想出城?”许褚说这话的时候还扶着腰部的剑,这惹得刘协身侧的一群白头发怒目而视,但武卫将军浑不在意,这些人连待在他眼底的资格也无。
不出意外,刘协此前面对夏侯尚的怒意泄了个干净,脸色都有点发白。
“今日下元,朕思父兄,欲告水官为曹丞相平贼求胜,这都不可吗?”
夏侯尚此前的态度就要曲圜很多,说要爱惜圣体,说城外有贼患未平,而许褚的态度相当直接:
“不许。”
于是白头发脑壳们有人忍不住怒骂,但很快就被刘协挥手示意住了口。
“朕这天子,竟尚不如黔首儿!”
声音哀婉悲怆,许褚低头便看到那天子一副垂泣之态,这让他心里也愈发鄙弃:
“陛下言重了。”
“那朕在这里,以欢伯为父兄悼,武卫将军总管不着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刘协回身从桌上提起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下以壮胆,随后又倒了一杯略微上举,然后尽倾于地上。
酒香四溢,满庭皆芳,刘协动作颇快,倒完之后又饮一杯,然后又倒出一杯喊着孝灵皇帝和弘农皇兄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