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以几乎对峙的姿态看着对方,分不清谁的眼神更尖锐犀利,似乎双方都不肯退让一步,非要将面前的人看个透彻。
男人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朗目疏眉,有股清风明月的气质。
两道目光久久缠绕在一起,如同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头,被丢进雨后初霁的春湖当中,掀起涟漪圈圈,久久难平。
宋宜恩先败下阵来。
她松开用力摁着的楼层键,收回眼神,看向地上,有些妥协的意思。
任适敏锐地捕捉到,他温声道:“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到高处,所以我在这儿等你。”
宋宜恩淡淡说:“真不巧,任老师,您猜错了。我来这只是想找餐厅吃饭而已。”
任适一扬眉毛:“是么?”
宋宜恩不置一词,面上毫无波澜。
任适看了眼电梯旁的楼层指示牌,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科技馆总共三层。地面两层是展览部分,三楼是天文台,可以观测星象,而负一层才是餐厅。
他轻声哂笑,信步走入电梯。
宋宜恩心下大惊,原先站在电梯正中间,此刻连忙往旁边移了移。
任适进来的瞬间,薄荷气味猛地一阵卷来,让宋宜恩不由得心颤了下。
“那还是挺巧的,我肚子也饿了。”任适声音轻轻,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陷入沉寂。
宋宜恩用余光偷偷瞟了眼身侧的任适,隐约看见衬衫下他有力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不敢再往上看,而是将目光落在任适地手腕上。他将双臂上的袖子都挽了起来,露出两截皮肤白皙的小臂。
一只价格不菲的黑色腕表静静地环在他左手手腕上,指针走动的声音在此刻的安静当中显得格外清晰。
宋宜恩的睫毛颤了颤。
她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四年前。
那时候宋宜恩上高三,因为已经成年,不得不离开福利院。院长把档案还给她的同时,还给了她一只黑色旧腕表。
宋宜恩当时已经保送清大计算机系,学业上没有太大的压力,却因为这只黑色腕表跌入人生谷底。
她因为纠结自己的身世,便到处询问这只黑色腕表的来历,整天浑浑噩噩,甚至泡进酒吧,日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高考前夕某个夏夜,她弄丢了腕表,喝得烂醉如泥蹲在巷子里呕吐。
小姑娘穿着规规矩矩的高中校服,哭得满脸是泪,蹲在潮湿的巷子里。
宋宜恩吐完,正准备拿衣角擦嘴,面前却伸来一只手,递了一包纸巾。
她迷迷糊糊里抬眼,没看清来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他的声音冰冰凉凉,砸在热得稠绵的空气中,犹如卷席而来的寒流,硬是在热浪中杀出条路:
“宋宜恩同学?”
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宋宜恩浑身颤栗了一下,随后扯走他手上的纸巾,粗暴地拆开来,背过身擦了擦嘴。
她冷冷问道:“你认识我?”
男生笑了下,认真说道:“当然了,你是我学妹啊。”
宋宜恩猛地抬眼,撞进少年水波荡漾的双眼里,心脏狠狠抽动一秒。
他留着黑短发,一身白干净利落,背着双肩包,一看就是个大学生。
“学长好。”宋宜恩淡淡回应。
男生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好受了些,便调侃道:“宋同学,你在我们学校名气可大了呢,报上来的照片看上去特别安静,长得也漂亮。”
宋宜恩心下烦躁。
她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漂亮,尤其是男人。
男生接着说:“今天见了才知道,原来你还挺酷的。”
宋宜恩一顿。
她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冷静须臾,宋宜恩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把包装袋重新粘好,转身面对着男生,整张脸倏地被不远处昏黄的路灯照亮。
她伸出手,把剩下的纸巾还给他。
男生没接,微微睁大了眼,手指指了指她双眼下方:“你这还没擦干净。”
宋宜恩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哭得狼狈,连忙用手胡乱一抹,说道:“现在好了。”
男生这才又笑起来:“这纸巾你就留着吧,放口袋里,哪天去学校忘带纸巾还能用。”
宋宜恩一愣。
男生说完便走了,朝着巷口那盏路灯一直往前。他的影子被灯越拉越长,直到他转出小巷,影子才慢慢悠悠地溜了出去。
宋宜恩抓紧了手中的纸巾。
她没有多想,立刻小跑着冲出去,站在巷口喊:“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没停下,背着她伸手挥了挥,大声说:“我叫任适!”
任shi。
好奇怪的名字。
但,也挺特别的。
……
“你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任适的声音将宋宜恩猛地拉回现实。她一怔,恍了恍神,下意识循声看向说话的人。
只对视一秒,宋宜恩移开目光。
她平静了一下抬眼看到电梯刚好行至一层,便按下开门键。
任适注视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宋宜恩话音刚落,电梯门恰好打开,她果断地走了出去。
“等等!”任适喊道。
宋宜恩没有理他,径自往科技馆大门走。任适侧身出了电梯,大步流星地跟上,他伸手抓她的手腕,生生将人拉住。
宋宜恩猛地被人一拽,被迫停下来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