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弯月半掩,晋王府的内院主屋还未熄灯。
窗棂间透出的微弱灯火,和苍穹上的繁星交相辉映,院子里的树叶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似是在掩盖屋内羊毫在宣纸上的摩挲声。
半晌,屋里隐约传出一声无奈又悲戚的哀嚎:“呜呜我讨厌写字!”
说话的是名女子,面容妩媚妖艳,细长乌黑的眉下是一双勾人心弦的媚眼,美得扣人心弦,可此刻她的脸上却布满愁容,下巴瘫软抵在身前的矮桌上,面如死灰,眉头恨不得拧成一道结。
她面前的一方小矮长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左边是一沓崭新的宣纸,正中平铺了一张才写了一半的宣纸,而她的右手边则放着一小沓已经写满字的宣纸。
那写满字的宣纸乍一看还好,若是细瞧就会发现上面几乎每一个字都歪歪扭扭,横七竖八,仿佛要自成一派、跳出围城。至于桌上那已经写了半页的字,亦是不堪入目。
此人正是晋王妃云瑶。
一年前,晋王出入青楼,对一花魁女子一见钟情,继而为其赎身,又不顾皇族脸面硬要将其娶做正妃,甚至扬言此生唯她一人,绝不纳妾。
将人娶回家后,晋王也当真说到做到,从此再未踏入青楼勾栏之所,也从不与旁的女子亲近,一心一意,眼里只有晋王妃。
世人都道晋王爷爱晋王妃成痴,实乃我朝第一痴汉!
殊不知,这痴汉形象完全是假!
云瑶与晋王成亲,不过是一纸协议罢了。至于人前的恩爱,那也都是装的。晋王不想皇族插手他的后宅之事,为了一劳永逸,便故意给自己塑造了这么一个宠妻的痴情形象,以此来阻绝掉各路想要挤进晋王府的姑娘们。
所以晋王妃这个身份,表面瞧着甚是风光,实则背后,是满目的心酸啊!
瞅着左边那一大摞还没开动的宣纸,云瑶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晋王妃真的不好当啊!
世人都道晋王爱惨了她,但谁又知晓,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别人都在床上睡觉,她还在桌前写字。而且每天一百页宣纸,少一张都不行,不写完不让睡觉。
她自幼未曾习过字,入了青楼后更是没地儿学这些,如今让她写字,还不如杀了她!可偏偏晋王说不会写字的晋王妃实在有损他的威严,所以字必须得练。
于是,多少个日夜,云瑶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抱怨颓废了一会儿,云瑶愁闷地撅了撅嘴,又还是抬起头来,拿起羊毫继续写字。
没办法,当一个天的和尚就得撞一天的钟,起码晋王妃的伙食待遇还是不错的,顿顿有肉。
不知不觉间,夜越来越深,左边空白的宣纸也越来越少。
云瑶的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吵得不可开交。写至最后一页时,她困得连起身都懒得动,干脆头一点,直接趴矮桌上睡着了。
夜里,迷迷糊糊似乎有人将她抱了起来。但云瑶实在太困,根本睁不开眼看清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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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云瑶再次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日上三竿。
金色的阳光透过纱幔映到房内,云瑶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金黄的轻雾。
她未曾睁眼,只是抬手遮住眼前的光,皱着眉往里面翻了个身子,继续睡着。
丫鬟素禾站在床前无奈地看着她,犹豫几秒后,接着唤她:“王妃,时候不早了,您该起床洗漱了!”
云瑶充耳不闻。
素禾接着唤,她也不理,甚至一把拉过被子直接将头都蒙住了。
素禾正拿她没辙,屋外忽然传声:“王爷回来了!”
素禾心下一急,犹豫着要不要将被子掀开好叫云瑶赶紧起来。
哪知下一秒,云瑶腾地一下自己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她慌慌张张地就往床边来,抬脚下地一边找鞋子一边问起素禾:“现在几时了?王爷是不是下朝回来了?”
素禾被她这行云流水的下床动作惊呆了,愣愣点头答:“已经巳时三刻了,王爷好像刚下朝回来。”
“完了完了,他肯定马上就要来了!”云瑶苦兮兮地说着,慌忙从屏风上拿起一件鹅黄外衫往身上一套。
随后,她又赶紧走到面盆前捧起一把水简单洗了下脸,拿帕子将脸上水迹擦干后,云瑶半点粉黛未施,就直接走到昨夜写字的小矮方桌前,随手拿了一本书翻开佯装正在观看。
她动作快到素禾都来不及给她搭把手,更别提帮她梳妆打扮了。
素禾瞧着她那睡得零散缭乱的发丝,张口想要提醒她,哪知话还么来得及说出来,门外就听见有人在唤“王爷”了。
紧接着,晋王楚晏清走了进来。
楚晏清刚刚下朝,身上的王爷官服还未换下,一身正气昂扬的绛紫色瑞兽纹弹墨朝服,衬得他比平日里威严肃重了几分,再配上他那张硬朗清隽的面容,更显威仪。
素禾不自觉地低下头来,身子向门侧缩了缩。
屋内,云瑶拿着手里的书悄悄往上扬了扬,试图挡住自己的脸。听见他的脚步声靠近,云瑶的心脏也跟着咚咚响。
脚步声一步步临近矮方桌,最终停下,许久不见声音。可云瑶咚咚的心跳声却没能停下来,甚至更显慌乱。
她正要悄悄将书从眼前挪下来些,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的调笑声:“阿瑶,你书拿倒了。”
“啊?”云瑶一惊,慌忙就将书在手中上下倒转了一下。
经过调转,云瑶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书。看着上面倒转的文字,云瑶又是一愣。
怎么还是倒的?
随即,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脸色